血战长津湖丨新兴里之战

全文共5558字 | 阅读需11分钟

不忘过去，才能开辟未来；

今天，山河已无恙，吾辈当自强！

长津湖

位于朝鲜北部的盖马高原

七十多年前

中美军队的精锐

零下30℃的严寒中

展开了长达28天的生死决战

突袭新兴里

鏖战柳潭里

下碣隅里拉锯战

长津湖之战的残酷

远远超出了参战人员的预想

阻击黄草岭

五炸水门桥

兴南大撤退

武器和战术的较量以外

更是一场军人意志力的殊死抗争

时间早已抚去战场的硝烟

澄澈的长津湖水

如今唯有平静的微波荡漾

“雨后复斜阳

关山阵阵苍”

英雄不能被忘记

循着历史的足迹

让我们重返那片曾经冰封的大地

1950年11月27日，一场大雪突降盖马高原。

突袭新兴里

新兴里村位于长津湖以东，丰流里江从村北汇入长津湖东侧，村子地势南高北低，且东西狭长，并不适合大部队开展作战。

村南的1142高地、1221高地、1239高地，三座山峰呈三足鼎立之势，鸟瞰通往后浦和下碣隅里的公路。

制图丨地理公社丨杜卓异

驻守新兴里的美第7师第31团级战斗队是个加强步兵团。该团配属第32团1营、师属野战炮兵第57营以及1个重迫击炮连、1个高射机枪连，编组成团级战斗队，共3288人。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该团因攻入俄国西伯利亚，战功显赫，被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授予“北极熊团”称号。

这是一场改变历史进程的决战。随着战斗的开始，中美双方军队都不同程度地误判了对手，以对攻拉开了长津湖之战的帷幕。

11月27日，美军团长麦克莱恩上校率队到达新兴里，他误以为志愿军意图撤退，于是预备第二天发起追击，却完全不知道，志愿军第80师正打算对他进行合围。

此时的80师通过战前侦知，新兴里地区只有美军1个加强营1000余人，9兵团于是决定，由师长詹大南挂帅，集中80师和81师242团共4个团约13000人发起攻击，以绝对优势全歼守军。

志愿军80师在冰天雪地的山区，向长津湖战场前进。摄影丨张崇岫

张桂绵是80师239团2营教导员，他率领的2营打响了新兴里之战的第一枪。

攻击部队从下午4时开始集结，从隐蔽地按指定路线开进，但由于担负主攻的238团1营走错了方向，导致原定晚上12点发起的总攻一再延迟。

张桂绵所带的2营在冰雪严寒中等了3个小时，已经有战士冻死在雪地里，情急之下，他向师指报告，再不发起攻击，到时恐怕想攻也攻不了。

28日1时55分，詹大南终于同意攻击，张桂绵此时已经顾不上命令参谋，他拿着信号枪爬出营指的地窖，当空就是2发标志攻击的信号弹。

极度严寒导致志愿军手中的苏式步枪多数已经冻得拉不开枪栓，因此只能靠手榴弹。摄影丨张崇岫

此时，担任主攻的2营4连连长李昌言指挥部队，早已将1200高地的31团3营K连团团围住，得到指令的4连如离弦之箭，迅速扑向美军的5顶帐篷。

帐篷里的美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没等缓过神来便被打倒在地，有的还没穿上衣服就已经做了俘虏。战斗还不到1个小时，4连就打掉了美军整整一个连。

李昌言一鼓作气，指挥部队以班为单位，利用地形隐蔽继续向前跃进，措手不及的美军除一部分仓皇而逃，大部分当场被歼。此时的李昌言和战士们，并不知道这次他们捣毁的，竟是号称“北极熊团”的团指挥所。

战士们通过军衔辨认，发现其中有一个是上校，其余都是少校、上尉、中尉等，事后大家才知道，倒在地上的正是赫赫有名的“北极熊团”团长麦克莱恩，后因其两天后伤重不治，其指挥权便由32团1营营长费斯中校接替。

李昌言乘胜追击，带领4连继续向西，一鼓作气又拿下了57炮营营部和A连阵地，当场击毙了副营长莫里少校，营长顿斯中校丢下12门榴弹炮，带领残部撤到了炮兵B连，与步兵H连一起才顶住了4连的进攻。

面对美军强大的火力，志愿军唯有充分执行了夜战战术，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摄影丨张崇岫

当239团迅猛出击取得胜利时，负责主攻的238团，战斗也异常激烈。

28日2时，238团3营由东北，240团2营由正北，同时向新兴里二沟之美军发起冲击。第3营以8连为主攻，3时许，与240团2营会和于二沟西北高地，俘敌26名，毙伤80余名。

240团3营的任务是，攻击新兴里西北约5公里的内洞峙，据守此地的是美军32团1营。战斗于28日凌晨1点打响时，毫无思想准备的营长费斯中校的第一反应，竟认为是配属的南朝鲜士兵神经过敏而胡乱开了枪。

3营连续夺取4个高地后，被1318和1216高地美军火力压制，团长当即决定将1营也投入战斗，这才打破僵局，于凌晨4时许一口气攻占了3个高地。

经过一夜激战，志愿军攻占新兴里村落一部，但由于连获胜利后，指挥上出现了轻敌，未能乘美军混乱之际扩大战果，后遭遇美军的猛烈反击，不得不退出村落。

战至28日晨时，志愿军238团已控制了1324.4高地及其以东高地和江南岸1100、1200高地，239团控制了1250高地和1455.6高地以西及以北诸高地，242团第3营占領1221高地，并切断新兴里与后浦的公路，将美军合围于方圆不到2公里的狭小地域，此时的美军31团，形势已岌岌可危。

志愿军占据了周边高地, 陷敌于不利态势。摄影丨张崇岫

围歼北极熊

首战告捷后，詹大南并没过于兴奋，他深知，战斗才刚刚开始，尽管志愿军出手迅疾，打得美军措手不及，但其整体防御体系却并未松动。

28日晚6时25分，5分钟炮火急袭后，80师238团、239团再度对美军发起攻击。238团1营由南突破新兴里前沿，攻占一部房屋和工事，239团一部突入村内，但终因美军火力猛烈，进展不大。

与此同时，在师炮兵营6门75毫米山炮掩护下，240团全力攻击内洞峙。次日凌晨5时，营长费斯中校决定突围，32团1营丢弃百余具尸体和4门榴弹炮，夺路而逃，其残部500余人进入新兴里与大股美军会合。

28日7时10分，后浦的美军以坦克12辆向北进攻，当进至1221高地时，被242团3营击毀4辆，打通与新兴里联系的计划遭遇失败。摄影丨张崇岫

此时的80师经过连日苦战，伤亡及冻饿导致减员严重，各团为保持战斗力，不得不进行缩编。238团缩编为6个步兵连，每连仅约50人。239团缩编为3个步兵连、1个重机枪连和1个迫击炮连，240团减员情况稍好于上述两团，故此暂未做缩编。

直到这时，詹大南才通过俘虏了解到，美军在新兴里的守军有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并不是战前判断的一个加强营，美军人数超过了预估的2倍。前两天的进攻虽然险胜，但却无法再取得大的战果。

制图丨地理公社丨杜卓异

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接到詹大南的报告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大战之前，面对美军的分兵突进，9兵团决定采取“拦头、截尾、斩腰”的战术，27军第79师、第80师从正面猛攻，20军第58师、第59师、第60师则从侧后实施迂回。

经过两昼夜战斗，9兵团完成了对长津湖地区美军的分割包围，形成了柳潭里、新兴里、下碣隅里、古土里等几个包围圈，战场态势对志愿军极为有利。但此时，27军和20军却因火力不足以及战士冻伤严重，无力对包围圈内的美军实行攻歼，战局一时呈现出僵持态势。

新兴里，位于长津湖东侧，地理位置极为特殊，按照兵法上划分，这是一块“死地”，即一旦被围就很难救援。志愿军围攻新兴里的只有一个80师，以一师之力想消灭美军一个团，显然并不客观。

29日，宋时轮决定，此时必须集中27军主力，一举围歼新兴里之敌，以壮军威。这一仗打下来后，再转兵逐次消灭柳潭里、下碣隅里等处的陆战1师。

志愿军拥有的超强隐蔽能力、复杂地形下的机动能力以及低后勤依赖度，达到了轻步兵的巅峰。摄影丨张崇岫

11月30日，二十七军奉命集中两个师共5个团交由詹大南统一指挥，并使用全军所有炮兵，力求歼灭新兴里的美7师31团。

当晚大雪纷飞，气温继续下降，达到零下40℃。战场上，双方的士兵都不得不承受从未遇到过的极寒天气。

防寒装备简陋的志愿军战士，忍着严重的冻伤，仍于晚上11时，以四个团的兵力按原计划发起猛攻，238团从东南、239团从南、240团从东北、241团从西，同时向新兴里核心阵地开始突击。

由于获得了弹药的补充，志愿军此次攻击，实施了近15分钟的炮火准备，发射炮弹400余发，美军31团损失惨重。战至12月1日拂晓，238团首先突入新兴里村内，接着其他各部也从多处取得突破，攻入纵深，与美军展开了逐屋争夺。

在纵深战斗中，初次与美军交手的81师241团还不知道美军火力的猛烈，2营、3营沿窄轨铁路及公路沟以纵长密集队形冲击时，遭到美军M19自行高射炮等猛烈火力拦阻，一夜之间，3个连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12月1日天亮后，新兴里低云密布，双方军队近距离胶着，导致美军暂时无法进行空中火力支援。詹大南决定，一改志愿军擅长的夜战形式，白天继续攻击。

长津湖战役因为天气太寒冷，导致70%的迫击炮无法正常工作，重机枪的故障率也很高，因此真正的火力骨干是轻机枪。摄影丨张崇岫

最后的突围

9时许，一架美国海军的舰载机穿越云层到达新兴里上空，与地面的陆空联络小组取得联系，通报中午天气将会好转，届时将会有空中支援。

判断形势后已无心恋战的费斯中校通过陆空联络小组，请求该机转告下碣隅里的陆战一师空中支援管制中心，31团级作战队已很难再坚持，即将实施突围，请求天气好转后就立即派出最大架次飞机进行支援。

12月1日10时许，费斯中校召集军官会议，各部都在为弹药即将告罄而叫苦：40毫米高射炮炮弹已经用尽，12.7毫米高射机枪和榴弹炮、迫击炮的弹药也都所剩无几，费斯中校于是决定，一旦空中支援开始，就立刻突围。

11时，天气开始好转，美军40余架飞机陆续抵达上空提供支援，费斯随即指挥部队开始突围。

12时45分，在将所有炮弹倾泻一空后，31团级作战队以唯一完好的M19自行高射炮车为前导，另两辆M16自行高射机枪车编入车队，32团1营为前卫，31团3营为后卫，伤员分乘35辆2吨、3/4吨卡车和吉普车，其他人员全部步行，全力向下碣隅里突围。

美军撤退时炸毁的105榴弹炮及其它各种重型装备。摄影丨张崇岫

美军车队刚离开阵地，就遭到241团顽强阻击，陆空联络组的史坦福中尉赶紧召唤空中支援，攻击机投下凝固汽油弹，将志愿军阵地化为一片火海。

241团的奋力阻截虽然给美军制造了困难，却未能堵住31团战斗队的突围。攻入新兴里的志愿军238团、239团和240团在肃清当面之敌后，纷纷转入美军突围方向的追击和截击，公路上一时陷入了混战。

由于志愿军的攻击，美军突围车队的前进极其缓慢，平均每小时仅1.6公里，甚至徒步的步兵都超过了车队。

下午3时许，费斯率领的车队来到新兴里以南约3公里处的一座断桥，车队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才过河。M19和M16高射炮车反复拖拉其余车辆，燃料全部耗完，只得丢弃在路上。

为了绕过志愿军的阻击，一队美军试图从冰封的长津湖面步行通过，结果冰层被炮火炸塌，全队落入湖中，冻溺而死。

1221高地的242团3营向撤退的美军发起猛烈冲击。摄影丨张崇岫

车队过断桥后继续向南，又遭到志愿军242团3营从1221高地射来的密集火力，很多士兵只好跳到路旁山沟里躲避横飞的子弹。

一队志愿军从东面山头冲向公路，史坦福赶紧召唤空中支援，应召而至的F4U攻击机以猛烈的扫射，阻止了志愿军的冲锋。

急于突围的费斯，只得拼命激励士兵攻击1221高地。下午5时，当军官们带领士兵冲上高地时，却发现扑了个空，志愿军已经撤走了。

天色渐晚，疲累交加的美军已经失控，约200余人从南面下山，沿湖边隐蔽逃回下碣隅里。

另有300多人在费斯的亲自指挥下转向往北，公路上的美军也在军官的督促下奋力攻击，两下夹击，美军总算突破了志愿军的阻击，但费斯在战斗中被手榴弹炸成重伤，不久便死去了。

费斯在战斗中身先士卒，虽然美军认为他赢得了英勇的名声却输掉了胜利，不过以他的表现，还是无愧于此后被追授的国会勋章。

突围过程中被击毁的卡车和阵亡的美军士兵。摄影丨张崇岫

费斯阵亡后，失去指挥核心的31团级作战队，崩溃由此开始。

剩余美军将一些损毁车辆推下公路，将重伤员塞进其余车里继续前进，此时整个部队已经全然没有了前卫后卫，只有一些还能行走的轻伤员屏护着车队。

19时30分，突围纵队到达1221高地以南第二座炸断的桥，车队只好绕道向西找到一座废弃的铁路桥，这里没有志愿军，他们没有受到阻挠。

好景不长，这支最后剩下不到20辆车的车队，在后浦以北公路上再次被242团第1营阻击，载着费斯的第一辆车强行冲过后终因燃料耗尽丢弃在公路上，其余车辆全被截住，31团级作战队残部就此彻底崩溃。

至12月2日凌晨4时，新兴里、内洞峙地区的美军第7步兵师31团3营、32团1营及第57炮兵营，被27军基本歼灭。新兴里之战，志愿军共毙伤美军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以下2807人，俘虏384人。

长津湖的冰天雪地和志愿军不顾伤亡的猛烈攻击，一度成为每一个参战美军士兵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在后勤补给极其困难、粮食被服严重不足、没有制空权以及武器装备存在巨大差异的这一场战役中，志愿军取得胜利所依靠的，除了灵活的作战部署、严密的组织能力、超强的战斗素养以外，就是堪比钢铁的意志和保家为国的坚定誓念。

新兴里之战，这是一场极为艰苦、惨烈和悲壮的战斗，却创造了志愿军在整个朝鲜战争中唯一一次全歼整团建制美军的战例，同时也让“北极熊团”成为传说。

新兴里战斗结束之后，27军转战下碣隅里。摄影丨张崇岫

战争不可磨灭

鲜血不会白流

新中国的第一个虎年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

此后的中国

赢得了70年相对和平的外部环境

不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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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山河已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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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津湖之战全景图(58M)

新兴里之战高清卫星图(41M)

创作团队

撰文：伯 恩

空 山

统筹：秋山新雨

图片：杰 夫

地图：杜卓异

审校：陆 丰
头图：新兴里之战

参考资料∶

1、《朝鲜战争》王树增，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4月

2、《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史》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12月

3、《朝鲜战争》（美）布鲁斯·卡明斯，林添贵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6月

4、《鏖战长津湖——抗美援朝战争第二次战役东线》王正兴，《文史天地》，2018年第5期第6期

5、《亮剑长津湖：抗美援朝战争第二次战役东线作战纪实》李鹏，《兵器知识》，2005年第12期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

中国国家历史又双叒叕上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