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本纪

【本纪第一】

陈友谅，沔阳渔家子也。少读书，通文义，尝垂钓于黄蓬山，顾谓乡人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水当载吾辈青云之志。”及长，为黄州府学掾史，目睹元廷苛政，民不聊生，每抚剑叹曰：“大丈夫当乘时崛起，安能久困笔砚间！”

一、仗剑从戎 初露锋芒

至正十一年，徐寿辉起蕲州，号天完政权。友谅投其麾下，隶倪文俊帐下为吏。文俊奇其才，擢为益都行省参知政事，总领黄州防务。时寿辉耽于逸乐，国政尽委文俊，文俊遂有僭越之志。至正十七年，文俊谋反事泄，率党羽五千突至黄州，遣使威胁借道。友谅拍案斩其使，佯迎文俊入府，伏甲士擒之，数之曰：“汝身负国恩，不思报国，反行篡逆，罪当万死！”遂斩文俊，以公爵礼葬之，尽籍其财以赈饥民，黄州百姓咸颂其德。

寿辉闻变，亲迎于汉阳，执友谅手泣曰：“微卿，朕几为鱼肉！”乃拜太尉、中书左丞相，总领兵马。友谅固辞曰：“此诸将之力，臣何功之有？愿陛下早立储君，整饬军备，以图兴复。”寿辉益贤之。

二、楼船水师 威震江南

友谅素知“得长江者得天下”，至正十九年，于江州设造船提举司，大征工匠，造“混江龙”“塞断江”等巨舰。舰高数丈，可载兵三千，以铁索连环，外覆牛皮，号“水上长城”。又仿宋船之制，设水密隔舱，置减摇石，虽大风浪不能覆。寿辉登首舰叹曰：“朕尝闻秦皇楼船巡海，不意今日见之！”遂赐友谅“镇国大将军”，许便宜行事。

至正二十年闰五月，友谅率水师二十万伐朱元璋，逼太平城。城高池深，守将花云骁勇，友谅命架云梯桥——巨舰出木质跳板，裹铁钩，直搭城垛。先锋张定边率死士登城，花云力战被擒，骂贼不屈，友谅壮其忠，厚葬之，亲题墓碑“明义忠烈之士”，全军皆感其仁。

三、采石登基 天命维新

太平既克，友谅严禁剽掠，开仓赈民，江东百姓“牵牛担酒”以迎。朱元璋遣使约共击寿辉，友谅缚使送汉阳，曰：“元璋奸雄，欲效曹操挟天子，陛下当明察！”寿辉大悦，封吴王，加九锡。

闰五月三日，友谅随寿辉祭天于采石矶。忽有白鱼跃入祭器，太常卿奏曰：“祥瑞天降，天命归德！”友谅趁机跪奏：“主上仁厚，然天下未定，愿代行天罚，以安苍生。”寿辉环顾诸将，皆隶友谅麾下，乃解龙袍披之，叹曰：“朕本渔樵，赖卿匡扶，今天下者，卿之天下，善自为之。”友谅流涕叩首，即皇帝位，国号汉，改元大义，取“以义伐不义”之意。

四、新政惠民 雄图未竟

即位次日，颁《大赦诏》曰：“朕起田亩，痛元政之苛，今承天命，首罢人丁税，均田赋，免湖广、江西三年租税，开科取士，唯才是举。”首科状元王冕，献“定赋税、兴学校、严军纪、通漕运”四策，友谅擢为侍讲学士，令制《汉律》。又遣使入川，封明玉珍为陇蜀王，许其自治；设军屯司，军士且耕且战，江淮间仓廪丰实，百姓称便。

至正二十三年，友谅率水师六十万伐朱元璋，号“投鞭断流”。双方战于鄱阳湖，友谅以铁索联舟，旌旗蔽空。朱元璋用郭兴火攻计，借东南风纵火，楼船皆燃，烟焰张天。友谅中流矢，临殁谓长子理曰：“朕起微末，纵横天下，非战之罪，天命归朱耳。汝当保民，勿复报仇！”遂卒，年五十四。汉军大败，理归武昌，次年降明，汉遂亡。

【史论】

赞曰：陈友谅起于渔家，提剑江淮，诛倪文俊、建水师、定江南，其才其勇，诚一时之雄也。观其采石登基，俨然有汤武革命之象；新政惠民，亦具开国之君气象。然性雄猜，弑主夺权，终不免鄱阳湖之败。昔太史公论陈涉“首难之功不可没”，友谅亦然——虽未竟大业，却动摇元廷根基，开明初制度之先河。或谓其“盗亦有道”，或诋其“篡逆之徒”，然大争之世，非雄才大略者不能立。友谅之败，非兵不强、将不勇，实天命所归也。

【附记】

民间相传，友谅临终前指江水曰：“此水吾始钓处，今复归矣。”楚人感其义，建庙于长江之滨，岁时祭祀，称“陈汉王庙”。又传其化为水神，常于波涛中显圣，护佑舟楫。故明末清初，江船过采石矶，多鸣笛致敬，盖因其英魂犹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