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地命中有很多都是以“某家坟”来命名的,比如“索家坟”、“铁家坟”等等,而顾名思义,这些地方就是这户姓氏人家的坟地,而这些能以姓氏来命名坟地的人家,有很多都是明清以来的朝廷重臣,从他们陵墓的变迁中,能看出历史的端倪。
一、
积水潭往北一带,也就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南边,那里有一条街道,路口油漆彩画的牌楼上写着三个字“小西天”,而再往里,这一片地方就叫做索家坟。这一带每一处地名都有它独特的由来,咱就挨个讲讲吧。
小西天的这处牌楼建于1989年,原来这里是一片旷野,在这片地的西北部有一座小庙,叫做小西天。小西天是佛教寺庙的一个等级,供奉佛祖的庙宇一般称大西天,供奉如来佛的庙宇一般称小西天。这座小西天就供奉着西方三圣:阿弥陀佛、观世音、和大势至菩萨。在佛教中, 观世音菩萨 和大势至菩萨是阿弥陀佛的左右侍从,这座小庙很久以前就没有了,也没有什么住持僧侣的记载,只留下了“小西天”这一地名。索家坟就在小西天的西边。。
索家坟是清代初年康熙四大辅臣之首索尼家族的坟地,索尼及他的儿子索额图死后均葬于此。如今,这一带建成了今典花园社区。在现在今典花园西边附近,曾经还有一座赫舍里氏墓,以前都管这里叫姑娘坟。墓主是索尼的孙女、索额图的长女,一名7岁夭折的女孩。而索家坟陵墓的宝顶,就在现在北京移动公司西直门营业厅的位置。这里以前有一大四小五座宝顶,正中最大的宝顶就是一等伯索尼的。可惜这几座宝顶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被平毁了。这座陵墓以前还有几座驮龙碑,现在仅仅剩下一座,陈列在五塔寺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内。这座石碑是康熙六年的索尼诰封碑,诰封就是诰命封赏。在明清之际,对文武官员及其先代妻室赠予爵位名号时,皇帝命令有诰命与敕命之分,五品以上授诰命,称诰封;六品以下授敕命,称敕封。以索尼的官爵,肯定是诰封无疑了。以此推断,这里还应该有索尼家族的墓碑,但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
在索家坟的北面就是北京师范大学,而那里的地名叫做铁狮子坟,如今公交车站还用这个站名。这处陵墓的地点就是位于北京师范大学东门,与众不同的是,它不以某坟主的姓氏或身份命名,而是以一对铁狮子命名的。狮子自东汉以来一直作为帝王公侯陵寝镇墓的神兽,多为石狮,铁狮子很少见。据说墓主姓白,他的后人曾经要求发掘墓穴。挖开后,仅发现墓穴中有两个放置棺木的台子,没挖出什么东西。因此,这位墓主具体官居何等职位,为什么在目前铸造了一对铁狮子都无从考证了。新中国建立以后,那对铁狮子后来一直摆在北京师范大学的东门口,成为当时学校家属宿舍大门的标志。在1958年时,铁狮子被送进了炼铁炉炼钢了,现在是因为学校的缘故,这处地名广为人知。
而在索家坟的南面不足一公里的地方,叫做侯家坟,这里相比之下就是鲜为人知了。人们大都以为侯家坟只有地名儿,没见过坟。其实这里是清代一位侯爵的陵墓,墓主人并不姓侯,是根据爵位而叫出的地名。原来的侯家坟的一区、二区就是现在的红联村和红联南村。再往东是饮马槽,现在叫文慧园。这一大片地区,从南到北的积水潭、侯家坟、小西天、索家坟、铁狮子坟、北太平庄等等,在古代都是坟地,就连北京师范大学中,还立有一座康熙二十三年的墓碑。这是一座高大的汉白玉石碑,通高4.2米。碑首四条螭龙盘绕下垂,神形栩栩如生。碑首阳面中间篆额“敕建”二字,满汉文合璧,碑文清晰。从碑文可以看出,这位墓主叫做卜舒库,是一位正黄旗副都统,清朝二品武官。他南征北战,为清王朝立下了累累战功,因此享受到由康熙皇帝敕建墓碑的荣耀。在清代,德胜门内是京城八旗中正黄旗居住的地区,卜舒库的墓葬安置在德胜门外地区是顺理成章的了。
二、
在索家坟一带的陵墓是如此的众多,而其中最主要的,还得说这处索尼家族的陵墓,因为索尼家族在历史上的地位非常重要,甚至影响了清代的发展。索尼是满州赫舍里氏, 赫舍里 是满语的汉文音译,原义一说为河流名,一说为部落名。有文字记载可上朔至 金朝 。至今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赫舍里在金朝时译为“纥(he2)石烈”, 清朝 有写为 “黑舍利”,而黑字在古代读作赫,与“赫舍里”通用。清朝历代帝王后宫有多位姓赫舍里氏的后妃,索尼家族一直和皇家走得很近。
索尼隶属正黄旗,是清朝的开国功臣之一,他的父亲叫硕色,是清入关以前很少见的知识分子。努尔哈赤的汉文和蒙古文就是跟着硕色学习才会的。他任命硕色在直文馆,也就是翻译部门任职,并赐封号“巴克什”,“巴克什”在满语中是熟悉事务的人的意思,后来改巴克什为笔帖式。索尼是天命、天聪、崇德、顺治四朝老臣,还是皇太极和福临的托孤大臣。他文武双全、资历深厚。在年轻时就是努尔哈赤的一等侍卫,又随皇太极打天下,参加过攻打锦州、宁远的战役,立下赫赫战功,在八旗尤其是两黄旗中威望很高。他精通满、蒙、汉三种文字,还曾联合当时的科尔沁蒙古贵族一起反对明朝。后来,他追随皇太极的长子肃亲王豪格,还在与明军激战中救过豪格一命,因此不断的升迁。
皇太极死后,多尔衮与豪格争皇位,索尼带头以死抗争,他坚持要立先帝皇太子的儿子,为顺治的即位立下汗马功劳。在多尔衮摄政期间,他经常犯颜直谏,几次差点没命,甚至被撤职、夺爵,直到多尔衮死后顺治亲政时才时来运转,位居首辅。他沉浮多年,熟谙政治,深得众望。顺治死后康熙即位,他和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同受顾命辅政,为四大辅政大臣之首,与其才能经历相比,鳌拜在当时还只是一介武夫。因此,鳌拜在最猖狂时,也要对索尼礼敬三分。
索尼的长子噶布喇的女儿赫舍里氏后来嫁给康熙成为皇后。他的身份就更加特殊了,在电视剧《康熙王朝》中,索尼晚年重病,但还是被人抬着到金殿之上参与朝政,足见他在朝中的地位了。可是他的第二个儿子索额图就没这么幸运了。
在清代历史上,比起他的父亲索尼,索额图似乎更被人关注。他是清朝康熙年间大学士,世袭一等公。他出生年代推算当在崇德元年,也就是1636年前后,生于沈阳。满洲正黄旗人,赫舍里氏。从索尼那里算,他是康熙的皇后的叔父。他最初担任侍卫,在康熙八年至康熙四十年,先后任国史院大学士、保和殿大学士、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等职,曾参与许多重大的政治决策和活动。在康熙皇帝继位之初,鳌拜专权,索额图就辅佐康熙用计擒获了鳌拜,并将鳌拜的党羽一网打尽,因此深受康熙皇帝的信任。
到了康熙二十七年,索额图被任为钦差大臣,率领清廷使团前往色楞格斯克,与俄方代表会谈两国边界问题。次年,俄国提议以尼布楚为谈判地点,索额图仍为谈判使团首席代表,率使团至尼布楚与俄方代表戈洛文谈判。在谈判中,索额图阐明黑龙江流域属于中国的原委,并驳斥了俄方提出以黑龙江或雅克萨为界的无理要求。双方终于在对等谈判的基础上签订了第一个中俄条约:《尼布楚条约》,确定以额尔古纳河、格尔必齐河、外兴安岭至海为中俄东段边界。索额图先后两次参加平定准噶尔之役,在康熙四十年以后就渐渐淡出政坛了。可惜到了康熙四十二年,他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交宗人府拘禁,似乎是落了个晚节不保。其实,索额图的倒台一方面是因为他依附了太子胤�i,再有就是他和明珠之间的党争。
三、
在康熙六年,即1667年的时候,索尼去世了,他谥号叫文忠,并受到了很高的礼遇。而索尼的长子噶布喇也担任领侍卫内大臣,手握重权。到了康熙十三年,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生了皇二子胤�i后不久便去世了,谥号称孝诚仁皇后。次年,胤�i就被立为皇太子,等于说索额图是胤�i娘家一支的长辈。而索尼的第五子心裕官至领侍卫内大臣。第六子法保继承了一等公的爵位,是标准的皇亲国戚了。
而在当时,身为四辅臣之一的鳌拜,广植党羽,把他的心腹之人安插在内三院和各部院担任要职,随意罢免他不中意的大臣。鳌拜的专权跋扈,引起康熙皇帝的强烈愤怒,索额图也十分不满。在康熙八年五月,康熙皇帝就想了个办法,用招鳌拜和索额图进宫,一起来下棋为名,采取突袭的方式逮捕鳌拜,惩其党羽,康熙皇帝始得真正主持朝政。鳌拜倒台后,索额图成为朝廷里最有权势的大臣,在平定“三藩之乱”,稳定全国动荡的局面中,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然而,到了康熙四十一年,即1702,康熙南巡到了德州,皇太子胤�i得病了,康熙就急忙召索额图到德州,以照顾胤�i的病情。索额图在德州呆了一个多月,皇太子病愈后一起回到了北京。这次康熙帝突然召索额图到德州的原因,表面上是令他探视皇太子,而真实含意并非如此。索额图为皇太子生母的叔父,太子与索额图关系又很密切。后来,康熙逐渐对太子胤�i行事不满,索额图也被牵连在内。先是在康熙三十九年,就有人告发索额图,康熙帝没有处置。而告发索额图的人,首先令人注目的是高士奇。高士奇是杭州人,他是清代著名的史学家。最初,他学识渊博,能诗、善书法,而且于精鉴赏,以诸生的身份供奉内廷,为清圣祖康熙帝所崇信。可是高士奇家道贫困,他被推荐给索额图。索额图看不起他的出身,非但不以士大夫的身份来礼遇他,而是对待他就像对待家奴一样,对他颐指气使。以后高士奇被康熙帝破格提拔,高官显贵,但见索额图时,索额图仍旧直接叫他的名字,在各种场合表示出对高士奇的鄙视,甚至破口大骂。为此,高士奇怀恨在心。到了康熙四十二年,高士奇随驾北上,这时他已背叛索额图,投靠明珠一党了。而到了这个时候,就离索额图倒台被囚禁不远了。
索额图、明珠同是康熙皇帝的左膀右臂,在协助康熙帝巩固清朝政权的过程中,他们都曾立下汗马功劳,但他们所属两派之间无穷无尽的争斗,对国务、政体及吏治等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明珠是满洲正黄旗人,出身门第虽然不高,但明珠却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后来也成为一品大员,与索额图同秉朝政。明珠是当年叶赫部首领金台吉的孙子,而叶赫部却是爱新觉罗家的仇人,康熙不拘一格重用明珠,这和明珠自身才能有一定的关系,但也同时说明康熙皇帝的胸襟。明珠开始受到朝廷重视,是在1673年出任兵部尚书后有出色的表现,从此深受康熙帝赞赏。再有,明珠的儿子,著名词人纳兰性德是康熙皇帝身边的侍卫,也十分受到康熙的赏识,纳兰氏族地位也是十分显赫的。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明珠和索额图之间的不和,也就造成和叶赫那拉氏和赫舍里氏之间的不和,甚至牵扯到整个朝廷中都分成了两派,双方的弟子门徒互以为是仇敌,斗个不停。
当时,耿精忠、尚可喜、吴三桂等三处藩王的势力范围都越来越大,三藩蠢蠢欲动,朝廷不得不讨论“撤藩”了。明珠力排众议,主张“撤藩”,这与康熙帝的本意相吻合,显示出一定的政治远见,但同时也公开表露了他与索额图在处理重大事件时的分歧。明珠跨入政坛的中枢位置后,更是因出身和性格上的差异而与索额图表现出了不同的特性,矛盾也因此而生。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明珠帮助皇长子胤�|,拉拢大学士余国柱等重臣,积极发展“长子党”的势力,成为“长子党”的核心人物。而索额图所依附的是皇太子胤�i。索额图曾精心制定皇太子制度,当时皇太子所用礼仪,几乎等同于皇帝。双方所保的下一代不同,自然更是死对头了。很快,长子党与太子党的冲突就发展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到了1687年冬天,康熙皇帝发觉明珠、余国柱等人卖官纳贿的罪行,就先是革去了明珠的“大学士”职务。后来,又察觉到索额图等人的私心与权欲,于是就下令拘禁了他,宣布“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并于1701年令他退休。实际上,康熙皇帝对于明珠和索额图两党之争,和皇太子和皇长子之间政治集团的斗争是了如指掌的,他又不能全部消灭掉,毕竟牵扯的人物和势力太大太多了。但问题是必须解决的,明珠和索额图最终分批倒台了。
到了康熙四十七年,即1708,康熙帝曾对大臣们列举了皇太子的“种种恶端”,公开的清洗索额图一党。而索额图本人已经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到底他是怎么死的,现在还不得而知。据清人的笔记记载:索额图在狱中时,曾有人去探望过他,而索额图此时痛哭不止,没过多久他就死了。由此,索额图被赐自尽、被毒杀的传闻有很多。他的同党多是被杀,被拘禁、被流放;同族的子孙都被革职。索尔图有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处死了。康熙皇帝对索额图一生所参与的重要军政大事,除了与沙俄在尼布楚的谈判外,全面给予了否定,并把他定为了朝廷的罪人。
索额图为康熙出过大力,也因专权而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早在顺治皇帝遗诏四位辅政大臣时,四位大臣就曾发誓说,他们和后代永远不专权,不结党营私,从索额图这里看来是没有做到,其实这个誓言,四大辅政大臣最后谁也没有遵守到底。
四、
索家坟在北京并不止一处,在门头沟大峪村附近也有一个索家坟,曾有人说是这处坟地与西直门北的并称为真假索家坟。后经证实,门头沟埋葬的是索尼的长子噶布喇和他的夫人。这二位就是康熙皇帝的皇后赫舍里氏的父母。索家本打算凭借这个皇后打下自家的世世荣华,把门头沟的索家坟修的非常奢华,想让此地成为索家今后嫡子孙安息之地。不曾想赫舍里氏红颜薄命,外加儿子参与夺位战争,使索家过早失去了皇族的宠幸。所以京西门头沟的索家坟也就只埋葬了噶布喇夫妻俩,后世索家人就舍去了偏远的京西,把过世的家人们都埋在了西直门外的索家坟。
还有一说法,传说索额图死后,以他附逆谋反的身份,不能入葬西直门外的祖茔索家坟,而是埋在了海淀区西北旺镇唐家岭村北。据说那里曾有索家的家庙。然而很遗憾,村北只剩下一座关帝庙,北庙曾经是小学校,但已倘然无存,只留下一个影壁,还是在老影壁基础上重修的。在上个七十年代,在海淀区太舟坞有一处稻田突然长出了一片莲花,后有关专家解释说那里曾是索家花园,是索额图的郊外别墅。据说当年官兵前去拿他的的时候,他曾踢翻了涮肉锅,企图顽抗,桌上的莲子撒落一地,这就是为什么两百多年以后这里长出莲花的原因。当然这也是无从考证的了。
西直门小西天附近的索家坟曾经出土过一些精美的随葬品,和石碑一起收藏入了博物馆。如今,这里已经成为现代化的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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