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山西富豪藏宝室:一间房值两三亿

燕小姐(化名)是一位举止优雅的漂亮女人,她毕业于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文学硕士,现担任山西某集团公司驻京办事处主任。据她自己讲,这个办事处只有两个工作人员,一个是她的秘书,另一个便是她自己。

探秘山西富豪藏宝室:一间房值两三亿

燕小姐(化名)是一位举止优雅的漂亮女人,她毕业于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文学硕士,现担任山西某集团公司驻京办事处主任。据她自己讲,这个办事处只有两个工作人员,一个是她的秘书,另一个便是她自己。

认识燕小姐纯属偶然,我的一位在国外工作的学生跟她是大学同学,知道她在山西的一些特殊背景后,我请学生配合我做一次闲聊式访问。

燕小姐住在前门附近的一处豪宅里,楼下办公,楼上住人。

“呵,你这儿真是可以‘站在家门口,看见天安门’哪!”记者想起了“文化大革命”期间的一句常用语。

“您大概不知道吧,您说的这个非常符合山西富豪们的审美观,‘买房子要看得见天安门,买古董要进去过紫禁城!’几乎大部分山西煤老板都在北京购置了房产,并且基本上都绕着天安门附近打转。他们找中介了解房源,首先就要问:‘那地方看得见天安门吗?’看得见,再贵也买!”看得出,燕小姐的“办事处”平常没什么人来,寂寞见人语。

“买房子看得见天安门,买古董进去过紫禁城?这话我在太原采访时听说过,精辟!燕小姐的老板也收藏古董吗?”我借机切入话题。

“吴老师是个古董迷!”我的学生马上拔刀相助。

“现如今啊,咱中国最可怕的流行病就是‘

国宝

综合症’,有文化的、没文化的,通通都迷恋起古董,有人迷东西,有人迷财,还有人两样都迷。既然老师也好这一口,我带你们先去个地方看看……”燕小姐给我的第一印象,在她漂亮的外貌、优雅的举止背后,藏着一颗敏感、犀利的心。

燕小姐把我们带上别墅的顶楼,发现忘了带钥匙,转身下楼去取。

“这儿怎么看也不像一家单位呀?”我问学生。

“本来就不是什么单位,这栋别墅是老板送给她的,那个女秘书实际上是替老板看守她的。她这个办事处主任,也就是帮着老板在北京拉拉关系、搞搞公关,做些生意上的铺垫工作。”

“哦……看上去她的素质很好啊,为什么选择这样一种生活方式?”

“她老家在陕西一个贫困地区,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认识了这位煤老板,出资帮助她读完硕士研究生,心气儿高,还是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她本来想继续读博,可煤老板不乐意。”



结婚

了?”

“结不了婚,也不想跟这种人结婚!”燕小姐拿完钥匙冷不丁出现在我身后。我有些尴尬,但她似乎并不在意我们的背后议论。

门开了,燕小姐打开室内所有灯光,我眼前唰的一亮:“老天爷——”

“怎么了,您?”燕小姐的语调和表情中透出点儿不屑。

“这是哪跟哪?你们开瓷器店哪!”我的学生悠闲地呷了一口茶。

“唉,好这一口的和不在意这一口的反应不一样啊!”燕小姐调侃说。

“全是官窑呵!”我环顾四周,大约有60多平米内空,沿墙一圈儿摆的全都是明清两代景德镇官窑瓷器,有青花、有五彩、斗彩、粉彩、珐琅彩等各种类别、多种器型。另外还挂了几幅清代的字画。

“官窑怎么了,不是到处都有卖的吗?”学生不以为然,她是个书呆子。

“这一屋子瓷器和几幅字画,就花了两三个亿。”燕小姐平静地说,听上去就如同是在描述一屋子西瓜的价钱。

“噢……”那一位美女呷在嘴里的西湖龙井喷薄而出。

“噢,吓死我了!至于吗?富姐……”燕小姐接过女友手里的茶杯。

看来我们三个人都受惊了。我吃惊怎么不经意之间竟然在这里突然看到一屋子官窑瓷器,学生吃惊这么些个瓷器怎么整出两三个亿,燕小姐则吃惊她的富婆同学怎么会为一个数字喷茶。

“不符合人物性格嘛!”燕小姐重新给女友沏上一杯茶。

我大概点了一下,明代官窑器5件,清代官窑器近20件,大器居多。

燕小姐见我迷醉于此间藏品,主动过来讲解:“这两只乾隆粉彩仕女瓶是从纽约拍回来的,成交价折合人民币1 800万。做工精细、胎质坚密、上釉肥润。可惜的是那些宫廷画师,思维定式刻板,画出来的东西千人一面,难得有民间物件那般洒脱自如、热情奔放……这只康熙青花尊成交价860万,发色稳定、深浅1、2、3、4、达5层之多,这也是康熙青花瓷器的特点之一。此外,这山石峭壁如刀砍斧劈,其状似天工造化、其色浓淡水分,大有老子之力道、庄子之形意、禅家之空灵。画界称此术为‘皴法’,技巧是先用毛笔流畅地勾出所绘对象的轮廓,再用色淡水干的侧笔,表现山石的纹理和阴阳面……”

燕小姐冷不丁的一番自我表现,顷刻之间,又让我“吃下”第二惊。寥寥数语,将康乾之物的造化由表及里、准确无误地表述无遗,足以见得此女子深谙康乾两朝瓷绘之道,功力非同一般。

“这里面最值钱的是这一只雍正朝人物故事纹珐琅彩笔筒,据说是老皇帝赏给他的一个大臣的。老板差不多花了85万英镑从伦敦将它买回,按当时汇率折合人民币1200万,开创了当时国际艺术品市场上珐琅彩器物的天价先河,我们老板也一举成为国际拍卖公司的座上宾。照现在的拍卖市场行情看,这只笔筒怎么也得值一个多亿吧?”

“值多少钱能由你说了算?”我的学生呛了燕小姐一句。

燕小姐一点都没生气:“姐啊,您还真犯不上一脸的不屑,准确地说,这只笔筒应当只是我们老板在伦敦捡了个‘漏儿’。在此之前,2002年,香港苏富比春拍,一件雍正粉彩蝠桃‘福寿’纹橄榄瓶,以4 150万港元成交,买主是香港富婆张永珍女士,后来捐赠给了上海博物馆–您可别想动员我们老板也将这只笔筒捐出去,山西老板不兴这个,还没到那层次!”燕小姐慢条斯理地将她的同学和我轮个儿嘲弄一番。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几乎没掺杂一点她老家的口音。依我看,就她的容貌和气质,若能让她上电视台说不定很快就能成为名嘴。

“在此之后呢,那个价格就更厉害了。2005年,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一只‘古月轩’题诗乾隆御制珐琅彩双耳瓶8 500万港币起价,1.15个亿成交。你们说我们老板是不是很厉害呀?你们再仔细看,这只珐琅彩笔筒所绘内容是《西厢记》的故事,这崔莺莺夜听琴杂剧的面部表情、红娘这一头细密乌黑的发丝、张生登科后那一副小人得志的神色。时人崇尚乾隆朝的瓷器,其实依我看,若论创新意识还当属雍正朝的东西,就拿珐琅彩说事儿吧,雍正朝珐琅彩瓷器有四绝:一绝胎白如雪;二绝薄如卵幕。你们拿着它对光看,晶莹透亮;三绝花有露珠、蝶有茸毛,说的是它的笔法精致,你们用放大镜,可以看见红娘脸上的茸毛根根竖起;四绝是它的题字细若蝇头。其实呢,这些都可以作为此类器物的鉴定机要,现在的仿品再怎么高明,但在精细度上总会流露出破绽来,更别说这四绝要全做到,那就更非常人所能为之!”

“你卖弄够了没有?”显然,我的学生听累了。我对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讲,我爱听!”接着燕小姐也向女友抛了个媚眼,意思是“你不爱听,有人爱听!”

“好,打住了,简直是对牛弹琴!哎,吴老师,这牛不是说你啊,你我指定有共同语言!”很显然,燕小姐谈兴未艾。

“你这‘高帽子’我还戴上了,的确,我爱听,请继续讲!”我笑着说。

“那……好吧,”燕小姐乜了一眼女友:“让我把观点卖弄完?”说着她又给我们续了一杯水。

“其实吧,我并不喜欢这些东西,作为文物去欣赏,要什么没什么。找沧桑感它们只有两三百年的历史,找心灵感应更是笑谈,匠心浅薄、一览无余,顶多在造型和工艺上稍加变化,毫无创意,还赶不上秦砖汉瓦。后者虽说材料粗糙,但匠心别致、推陈出新,所以尽管流传千年,你与之对视,能够思古鉴今、赏心悦目;你说要把这些东西当现代工艺品去找点儿视觉冲击,那还不如买几件意大利现代派玻璃艺术品,不说洋鬼子,就算是现代景德镇陶艺家制作的物件,也远比这些‘陈瓷滥调’经琢磨得多!”

对燕小姐我是越来越刮目相看,无论她现实的处境如何,至少在精神生活上,她一定是个超凡脱俗的女人。

“我想这些东西的洋主人也应当和我的想法相差无几,就拿这只珐琅彩洗子来说吧,据说就是当年由一位法国公爵奖赏给他儿子的家庭教师。还有香港富婆张永珍买的那只珐琅彩花瓶,当初也是被洋鬼子改造做台灯用……”

“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让你的老板去买秦砖汉瓦呀,干嘛要花费巨资买这些你不喜欢的东西?”我的学生直言快语。

“纠正一下,这些东西并非全部为我所用,摆在北京由我这个‘驻京办事处’主任代为管理、寻找它们的新主人而已!那对乾隆粉彩瓶,过几天就会玩儿失踪!”

“哦,找到买主了?”我自作聪明地推测。

“哼,找到了不用花钱的买主……你们要是喜欢,那几只光绪官窑青花碗盘随便挑一件去,就当是我为老板‘公关’了吧!反正太原那边还藏着一大堆,这里只是一小部分!”

说实在话,虽然这些年来记者走南闯北、明察暗访,见过不少藏家和藏品,眼前的情景还是让我吃惊不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藏家,一下子突然给你拿出几十件看上去全是货真价实的官窑器,而且还告诉你,这只是自己藏品的一小部分,你会怎么想?

“看起来燕小姐也没少参入古董交易吧?”我想把话题转入自己所需要的轨道。

“错!对古董交易本人向来不感兴趣,有时候帮人应景去国外或香港参加拍卖会,也只乐意站在一旁看着那些附庸风雅的富人大把大把地烧钱,那倒也不失为一道风景!可是大概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些富豪们收藏古董实际上跟他们炒股炒房没什么区别。没想到东西买回来后,现在可又是另外一道风景–经济危机,这些东西本钱赔少了都卖不出去,怎么办?送人、搞公关,弄批文或者直接批项目。可是就这样白送人家还要打几个问号:东西是真还是假的呀?是真的得值多少钱?万一查出来还不判个十年八载的!人家拿去请专家鉴定,碰上个二把刀看一眼就枪毙,‘赝品’!那些当官的还不气得半死?本来可以整得好的事都得泡汤!所以呀,您喜欢就拿一件走,我跟您的弟子也是多年的姐们儿,您千万别把眼前这些东西当钱看,也没必要把它们当国宝捧着,因为它们什么都不是……”

鉴于燕小姐的特殊身份,我事先曾拟定了两套采访方案,没想到临场时却一套也使不上,我松弛地观察着她的言谈举止,仿佛在欣赏一台话剧中的华彩段落,听主人翁掷地有声地点题自白。尽管过后我与燕小姐再没见过面,但她留给我的印象却十分奇特–一半是乱世佳丽,一半是李清照式的古往才女。哀怨、自闭、尖刻、哲思,她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冷嘲热讽、旁敲侧击地诠释着社会和自我。

两个月后,学生打来越洋电话,嘱咐我:“老师,我提醒您啊,对自己看古董的眼力千万别太自信了!”

我问她从何说起。学生说:“是燕子让我转告您的。”

“你是说她那里的官窑……”

“是的,除开那只笔筒,全部都是赝品!”

“那么说,她讲的那些故事也都是假的?”

“不,故事是真的,成交价也是真的,就东西是假的!”

“这不可能啊,我……”

“您还真别不信,这是制假者亲口告诉她的!”

接着,学生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给我听:就在我们和燕小姐见面后不久,燕小姐奉老板之命,将那一对“乾隆粉彩仕女瓶”送给了一位身居要职的领导,想让那位领导通过太原那边的有关部门帮她们公司批一块地盖商品楼。瓶子送出去后的第3天,有一个江西人找上门来告诉燕小姐,说他昨天受朋友之托,帮某领导鉴定了一对“乾隆粉彩仕女瓶”,他鉴定的结果,那一对瓶子都是高仿品。

燕小姐说:“那不可能,我们是花了大价钱从美国拍回来的!”

那人也不与燕小姐争辩,只是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只花瓶,燕小姐一看,“你怎么把花瓶拿回来了?”

那个江西人笑着说:“这只瓶子不是你送给某领导的,是我自己烧制的。实话跟你讲吧,就连你们送给领导的那一对乾隆粉彩瓶,也是我们公司烧制的,我负责监制!不过你放心,这些情况我暂时还没告诉那位领导……”接着,那人又拿出一叠工艺品出口单据,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那对花瓶出口时间和保费金额。

燕小姐仔细看了那人带来的仿品,的确看不出与她送走的那一对“乾隆粉彩仕女瓶”有什么区别。她干脆把那个江西人带进楼上储藏室,让他过目里面摆放的所有官窑瓷器。结果,那人只认了那只笔筒,其他的东西全部是高仿品。他还说,那些“官窑”瓷器,有一半以上是自己公司烧制的。

燕小姐借口上洗手间,给在太原的老板通了电话,老板的回答更让她吃惊。老板说:“那个江西人很厉害,所说的情况属实,你就打发他两万块钱‘封口费’算了!”燕小姐问老板:“你早就知道自己买回了假货,为什么还要送人?”老板回答她:“都走上社会多少年了,你还是那么学生气十足?东西买错了放在家里也卖不出去,送给那些当官的也是物尽其用,他们的权力是祖宗的遗产呵?还不是运气好拍马屁搞到手的!”

结果,那个江西人没有收燕小姐的“封口费”,并保证不会将真相告诉那位领导,但是希望燕小姐他们公司以后再要送礼就别去国外买了,照顾他的生意,价格优惠,每件高仿品的平均价格只在20万元左右。那人临走还告诉燕小姐,他们公司的高仿品拍遍全世界,包括一些最有名的国际大拍卖公司。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后来呢?”我问。

学生说:“这件事倒好,促使燕子下决心离开那栋藏宝楼,出国读博。她本来就不是那一类爱慕虚荣的人,先是贫困,为了圆自己读书梦,后来又以自己的青春作回报,替人守护一幢子虚乌有的藏宝楼、一个子虚乌有的感情梦,到头来才发现一直在富人们的陷阱里挣扎……”

末了,学生问我:“您说说,国内那么多富豪疯狂地搞收藏,真品也好、赝品也罢,那些文物对他们来说究竟是精神或物质上的某种符号,还是另有别的用途?”

我没有回答学生的问题,似乎太费劲而且又不值得。但是我清楚:对于那部分人来讲,谈“符号”太奢侈,说“用途”应当更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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