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和约的桎梏下，精明的冯·塞克特和瞒天过海的德国空军

著：詹姆士·S·科鲁姆

译：张贤佳，周思成，张大卫

（上图）20世纪30年代初，在德国南部的一座航校里，学员们驾驶Ar 64型双翼机进行密集编队飞行，他们是作为未来的战斗机飞行员接受训练的。

《凡尔赛和约》命令德国解散空军，禁止德国拥有任何飞行兵器。这对于德国的军事荣誉是一个严重打击，因为不像陆军，该国空军直到最后都是一支有效的作战部队，可以说他们在战斗中从未被真正击败。1918年11月11日，德国空军在前线拥有2570架现代化军用飞机和4500名官兵。同年11月，德方的军事飞行器总储备大概为15000架飞机，它们都作为实现和平进程的一部分被移交给了协约国。

自然，德军总参谋部希望保留这支优势部队。作为参加凡尔赛和平会议的总参谋部代表，冯·塞克特将军竭力争取让德国保留一支拥有1800架飞机、10000名相关人员的空军。冯·塞克特十分清楚空军的重要性，认为禁止德国拥有空军是《凡尔赛和约》最不可接受的部分。他不断付出努力，就该和约有关本国空军的条款进行谈判；然而到1920年5月，在协约国方面的压力下，德国空军被迫正式解散。魏玛国防军随后试图以装备军事飞行器的“警察”飞行中队的名义保留空军部分实力，且这支部队属于德国各邦。但在1920—1921年间，即便是规模这么小的一支部队也被勒令解散。

在德国空军军官眼中，冯·塞克特是他们这一军种的有力支持者——他支持将空军发展成一支独立于陆军的军种，与陆军和海军并驾齐驱。成为德军总司令后，冯·塞克特在军队人事局为魏玛国防军争取了180名飞行员的名额。当时许多人认为，德国既然未获允许拥有空军，这180个名额其实毫无必要。但这至少说明冯·塞克特在同官僚主义进行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他确保一个精挑细选的空军军官团队在魏玛国防军的框架内被保留下来，为后来德国空军的复兴奠定了基础。冯·塞克特在总司令部内创建了一个小规模的空军参谋部，并且着手为魏玛国防军组建一支小规模的秘密空军，这支空军还拥有一套针对飞行员和空勤人员的训练计划。所有这一切都要求获得秘密的政府资金和援助，而冯·塞克特成功了。用德·弗里格尔·威廉·威默（der Flieger Wilhelm Wimmer ）的话来说：“冯·塞克特调动他的全部影响力和能力，保护了他的飞行员团队免遭来自各方，甚至是内阁层面的攻击。”

到1920年3月，尽管德国空军被解散，冯·塞克特还是在部队局和国防军总司令部内打造了一支“影子空军部队”。这支影子空军最重要的中心机构就是空军组织办，又称“TA-L”（L代表德语luft，航空之意），它隶属部队局的组织处。空军组织办的主任是新晋升少校的赫尔穆特·威尔贝格。从表面上看，威尔贝格不过是组织处的一个参谋军官；但他实际上是负责空军计划和训练的首席军官，直接向部队局局长负责。部队局的T-3（情报处）还有另一名空军军官，他负责收集外军空军的情报。武器署也有几名空军军官任职，他们在那里创建了一个空军技术办公室。这个机构负责战斗机的研发、测试和采购。在1920年，这个办公室由富有技术头脑的总参谋部军官兼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库尔特·斯图登特上尉领导。

（上图）汉斯·冯·塞克特肖像

整个20年代里，影子空军都在国防军总司令部得到了很好的领导。1927年，赫尔穆特·威尔贝格成为部队局局长助理，战斗机军官少校（后来晋升元帅）施佩勒和上尉莱尼克（Reinicke）则进入T-2（组织处）的空军组织办，上校冯·德·哈根（vondem Hagen）是T-3（情报处）的空军军官。影子空军在国防军总司令部内部最强大的代表团体位于武器署——该机构大约有60名委任军官，其中有6人来自空军。正如魏玛国防军本身，德国的影子空军规模也很小，但其组织内的成员完全胜任空军的计划、训练和研究任务。通过这些空军人员，冯·塞克特为将来空军的重建预留了一个基本框架。

冯·塞克特坚持认为，作为一支现代野战部队，魏玛国防军应该拥有“空军意识”。因此，通常由三名飞行员军官组成的空军小组会被派往总共七个军区司令部。这些小组的职责是确保空军战术和技术在全军得到研究，并且让空军参加所有军事训练。模拟的空军进攻和空中观察被空军小组发展为标准的指挥演习和师级演习的一部分。冯·塞克特还下达命令，将180名飞行员军官分散到魏玛国防军全军。例如1927年的军官值勤名单就揭示出有作战经验的飞行员军官——在军官的授勋名单中被标注为拥有帝国的飞行员和空军观察员证章的人——在军队几乎每个团中都有分布。飞行员军官在双重指挥体系下接受指挥，在各自部队中执行日常军事任务，但也会被指派参加影子空军司令部的飞行课程。

那些被指派参加苏俄境内飞行任务的军官，在执行任务期间会正式从国防军退伍，只有在完成任务返回时，才重新被批准恢复原来的（国防军）军衔和晋升年限。1927年的军官执勤表显示，只有134名拥有第一次世界大战作战经验的飞行员军官于该年正式在魏玛国防军服役。即便考虑到退休和死亡，这个数字还是比1920年国防军吸收的180名飞行员军官少很多。

20年代在苏俄境内进行的空军训练为这一数字提供了解释。同一年代晚期，每年都有多达32名有经验的飞行员在苏俄服役。20年代的军官执勤表还表明，不成比例的、大量有经验的飞行员被委派给国防军的三个骑兵师，而骑兵师只占全军15%的战力。1927年是典型的一年，有超过20%的飞行员被派到骑兵部队服役。由于同其他兵种相比，魏玛国防军骑兵师的一大特点便是“军官比例过高”，骑兵很可能（通过这一特点）被用来为飞行员军官保存编制。如此一来，空军组织办也能更容易地抽调他们（空军军官）出来执行任务。

（上图）1924年一家民间滑翔机俱乐部在野外举行飞行活动，可见观者如潮。20年代德国滑翔机运动的兴盛有利于航空技术的发展，在空军人力资源储备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尽管冯·塞克特巧妙地组建并隐藏了一支秘密空军部队，但他并没有对德国空军的军事理论做出什么贡献。他承认大规模空军部队作为战术武器的重要性，这是协同己方（地面）作战部队的重要前提条件，用来支援地面力量取得胜利。这个观点是1918年总参谋部大多数军官所持的一般见解。在其本人的著述中，冯·塞克特强调通过一开始就集中空军兵力进攻敌军机场，从而获得制空权的重要性。夺取制空权后，空军就需要分散执行主要战术任务，最紧迫的任务是扰乱敌军的动员和攻击补给中心。为支援地面部队而实施远距离空中侦察，这也是空军的一项重要任务。不过，冯·塞克特从未对战略空中战争或是轰炸敌人的城市表达出丝毫兴趣。

冯·塞克特认识到，自己并非空军战略家或战术家，但他能够仔细倾听属下空军军官的意见，给予他们充分尊重，同时为他们争取利益。威尔贝格上尉在1919年担任冯·塞克特的空军参谋，他制定了重建一支拥有1800架飞机的空军的计划。冯·塞克特非常钦佩威尔贝格的工作能力，并且几乎原封不动地将这个计划提交给协约国方面谈判者，争取让他们接受该计划。

冯·塞克特在视察魏玛国防军各部队和野战演习期间经常提醒军队的高级军官，要求他们清楚认识空军的重要性。在他每年发布的《总司令致全军训话》中，冯·塞克特将整整一章，通常是20页里的2页用来谈论空军防务，并且对德军取得的进展发布犀利评论和建议。在1923年的报告中，他下令空军在军队训练里必须得到更多锻炼机会，并推荐采用新的战术手册《指挥与作战》，作为模拟空军作战的指南。

冯·塞克特为未来空军的重建奠定的最重要成就是20年代民用飞机的军事化，这一事业几乎将全部航空工业和民用航线转化成了军事预备力量。由于德国被禁止拥有武装的空军，冯·塞克特就利用他相当杰出的政治手腕确保民用航空能够在前飞行员军官的控制之下，这些军官都是国防军的热忱合作者。

（上图）1926 年成立的德国汉莎航空在几年内迅速成为欧洲最大的民航公司，在其民间外衣之下孕育着未来德国空军的胚胎，图为乘客们登上汉莎航空的客机，摄于1926年新启用的柏林坦贝尔霍夫机场。

总而言之，德国前空军飞行员在民航领域取得了支配地位。所有这些发展都源自冯·塞克特精明的判断：他认识到了民航对于魏玛国防军空军发展的重要性。

本文摘自《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