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丽莎之所以成为伟大女性,是因为她就是人类母亲的最高形象。然而,恋母情结并非达芬奇的专利,而是整个文艺复兴时代的集体情结,它几乎支配了从达芬奇、拉菲尔到但丁等所有巨匠的灵魂。文艺复兴就是一场人类母亲的复活运动,她们从集体记忆的深处醒来,越过漫长的中世纪,向四面楚歌的男人们发出灿烂的微笑。
近五百年来,“蒙娜丽莎”,这个编号为779的罗浮宫镇山之宝,是人类艺术品中名头最响亮的杰作,每年吸引了五百五十万游客的造访。达芬奇的杰作描绘了一个奇异的女人,身着华丽的连衣裙,梳着时髦的贵族头饰,一绺绺卷发散在双肩,体态丰满,两颊绯红,纤指曼妙,玉手如兰,其表情端庄而又性感、安祥而又傲慢、天真而又狡黠、高贵而又妩媚,在其忽隐忽现的微笑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讥讽与挑衅的意味。它微妙地捉弄着人类的智性,令其成为一个难解的历史悬谜:她到底是谁?向谁微笑?为何如此微笑?在她光芒四射的微笑里,究竟隐含着怎样的人类学深意?
在我看来,“蒙娜丽莎”之所以成为文艺复兴以来最重要的女性形象,乃是因为她主宰了观者的眼睛和灵魂。与其说是男人们在观看她的肖像,还不如说是她在俯察男人的命运,并且为之发出无言的笑声。这笑声回旋在卢浮宫四周,在整个欧洲发出了经久不息的回响。
据说蒙娜丽莎原型在当该画模特时已经怀孕,这可从《蒙娜丽莎》这幅画本身获得证据。有学者认为,画中女人肿胀的手臂和微胖的脸颊,都表明她是个孕妇,她双手交替放在腹部,正是要掩饰怀孕的事实。耐人寻味的是,她的手上没有戒指,而在当时的佛罗伦萨,一个富姐不戴指环是不可思议的,唯一的解释是怀孕导致手指变粗,以致她不得不摘下戒指。对这个“密码”的破译,验证了蒙娜丽莎作为“母亲”的文化身份。
蒙娜丽莎的现身,勾起了私生子芬奇对生母的痛切记忆,他向那位生母的化身倾诉了自己的孤独身世。这次倾诉导致了一场长达四年乃至更久的爱慕:画家狂热地迷恋自己的模特儿,并且在她的肖像上涂满了隐秘的激情。但只有弗洛伊德发现了芬奇的秘密,并用“恋母情结”解码了“微笑”的语义。弗洛伊德宣称,这幅杰作表露出画家对母爱的渴望。他毕生都在寻找母亲的代用品,蒙娜丽莎之所以成为伟大女性,是因为她就是人类母亲的最高形象。
然而,恋母情结并非达芬奇的专利,而是整个文艺复兴时代的集体情结,它几乎支配了从达芬奇、拉菲尔到但丁等所有巨匠的灵魂。但丁所迷恋的早夭少女贝阿特丽克丝,在《神曲》中她的灵魂导引但丁升登天堂,成为一个慰藉灵魂的母亲。她一方面如此年幼,一方面又如此成熟,洋溢出母性的温情,不倦地导引着诗人的形而上梦想。文艺复兴就是一场人类母亲的复活运动,她们从集体记忆的深处醒来,越过漫长的中世纪,向四面楚歌的男人们发出灿烂的微笑。
母性女人是文艺复兴的主宰,她们滋养欧洲男人长达数世纪之久,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这场情感的慈善事业才被意外地终止。卡夫卡的荒谬世界里没有母亲,有的只是被遗弃的男人,他们是一些卑微的虫子和啮齿目动物,孤寂地生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他们的人伦标志就是没有母亲以及所有与此相关的事物。母亲偶像在战争中死去了,而一种更加自立而成熟的男人,开始在战后大规模涌现,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1998年,48岁的澳洲著名女作家琳达,与一个只有21岁的男人相爱了。那是个英俊的男孩,在红灯区英皇十字街的一家小书店当店员。他们之间的狂热爱情,令我想起了文艺复兴时代的景象。我曾经这样向琳达发问:他是不是有“恋母情结”?琳达断然答道:“No!”琳达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妈妈!”琳达的回答向我证实了欧洲(澳洲)与“恋母情结”的断裂。基于男性人格的普遍成熟,母亲偶像早已被推向边缘,并且成了第三世界或亚细亚民族的道德专利。母亲从欧洲的退场,意味着文艺复兴男孩已经长大,而蒙娜丽莎的微笑则将永久地冻结在达芬奇的画布上,见证着旧时代的梦想、爱情和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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