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愤青弥衡
再回到曹操招聘人才这个话题,这是个很复杂的工程呀。因为还有人才呀,比刘备更难对付,简直不是来就业,是来玩命!
孔融给曹操推荐一人,说牛逼死了,简直夸成一朵花,叫祢衡。此人是什么来头呢?他是山东平原人,小时候就很雄辩,但是非常骄傲自负,品评人物,话说得非常偏激,跟发神经似的,让人真受不了。他给自己准备了一张名片,准备晋见人的时候用,可是名片上的字都模糊了,还不知道给谁呢。有人问他,你觉得许都哪个人物不错?他说,只有两个人,大的是孔融,小的是杨修。又问他,那么曹操、荀��、赵稚长又怎么样呢?他对曹操还说了几句正常的评价,对后两人嗤之以鼻,说,荀��只不过长得好看点,倒是可以借他小白脸去吊丧;赵稚长呢,肚子大,只是个吃货!
可见是个嘴巴极端尖刻的愤青。
孔融三番五次地推荐,曹操便有了接见的欲望,可这哥们倒摆起臭架子来了,说生病,不去,还关不住嘴巴说了不少难听话。曹操很不高兴,想羞辱他一下,杀杀他的傲气。听说祢衡善于打鼓,便直接把他录用为鼓吏,在大摆筵席的时候请他来击鼓,意思就是你不是很牛逼吗,有虚名吗,在我这儿只不过是个打鼓的。击鼓之前本来是要换上专门的衣裳,但祢衡不换衣裳,直接跑过去,打起很有名的《渔阳》的鼓曲,据说是节拍悲壮,很有感染力,听的人都慷慨动容,确实有一手。但是他没有换衣裳,不合规矩,鼓吏负责人责任了他。祢衡便走到曹操面前,把外衣内地都脱掉,裸站了一会儿,可以表面蔑视吧,然后慢慢把新衣裳穿起,又表演一番击鼓。曹操大笑,对宾客们说,我本来想羞辱祢衡一番,却反被祢衡给羞辱了!
大庭广众之下裸体,这个行为别说在当时,就是现在也是很神经质的,连推荐他的孔融都觉得很过分,把祢衡批评了一通,祢衡答应要给曹操道歉,曹操很高兴,通知门卫早上祢衡要是来了即时通报。可是早上根本就没人影,到了傍晚,才看见祢衡穿着单衣,于十月瑟瑟冷风中站在门口,拿着木杖捶地,破口大骂曹操。门卫来报,外面有一疯子,言语悖逆,可以捉拿归罪。曹操这回真是生气了,但他强压怒火,叫了两个骑兵,把祢衡送到刘表那边去。他对孔融说,祢衡这傻逼,敢这样对我,我杀他跟灭一只老鼠差不多。这小子有点虚名,我如杀他会让人误会我不容人,现在我把他送到刘表那边,看刘表怎么处置!
到了刘表这边呢,因为毕竟是个知名人士,刘表对他很客气,以贵宾对待初期相处得不错。过阵子又原形毕露,对刘表傲慢侮辱,实在让刘表受不了。刘表也不能杀他呀,道理跟曹操的一样呀,没办法,只好学曹操吧。这样刘表当了二传手,把他送给江夏太守黄祖。有一次黄祖大会宾客,祢衡又管不住尖酸刻薄的舌头,对黄祖出言不逊,还瞪着眼睛大骂黄祖。黄祖可没曹操、刘表这么文明,叫人拖出去打,哪知道这人跟生下来就欠揍似的,越打骂得越凶,黄祖大怒,下令杀了。祢衡在26岁的青春年华壮烈牺牲在自己的舌头上。
怎么理解祢衡这种极端愤怒青年的所为呢?我想除了祢衡自己神经质的刺头个性外,这种愤怒跟当时社会习气有关。汉末儒学虽然还盛行,但是社会混乱,礼教崩溃,读书人的理想与现实差距很大,觉得自己很牛逼又觉得报国无门社会黑暗的情况下,愤怒青年就会应运而生,一腔热血在心头转化成了异端言行,用愤世疾俗、蔑视权贵、裸奔等冲破正规礼教,借以发泄。祢衡算是典型的代表。这一支愤青文人习统到了随后的魏晋更流行,在“建安七子”之后成名的“竹林七贤”便是代表。比如其中的刘伶,跟祢衡是一个德性,他在司马氏统治的时期,也是很混乱很黑暗的年代,为了避免政治迫害,天天喝酒买醉装糊涂,在家里搞全裸。客人来了,问他怎么不穿衣裤。他说,谁说我裸体呀,我以天地为住宅,以房屋为衣裤,你钻到我裤裆里干什么呀!
理解愤青有时候就能理解一个时代,愤怒之中隐含着时代的矛盾。因为人,特别是心怀祖国的文化人,是不会无事愤怒的,他敏感的心一定感受到了什么!而那些嘲笑愤青的人,要么是这个社会的既得利益者,要么就是社会闲人:人世间潜藏的危机、贫富的分化、底层人民的权益谁来保护,关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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