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改革与农业生产率改进：来自法国大革命的证据

1789年7月，法国历史上爆发了资产阶级革命，史称“法国大革命”，标志着统治多个世纪的波旁王朝及其统治下的君主制走向土崩瓦解。据统计，在大革命爆发前，天主教会作为特权阶级拥有的土地数量占法国领土面积的6%到10%。大革命期间，制宪会议立法宣布所有教会财产归国家支配，将土地财产重新分配给愿意出价购买的人手中。

在封建秩序下，高交易成本的存在可能阻止土地的重新分配，使其难以转向高效益的现代农业发展模式（Libecap and Lueck，2011；Bleakley and Ferrie，2014）。有证据表明，19世纪法国的一些地区革命前的传统依然盛行，对土地财产的分配仍然存在较高的交易成本。而法国大革命爆发后采用的制度被认为是19世纪法国国内外经济成功的主要原因（Grantham，1997；Acemoglu，2011）。Finley、Franck和Johnson三位作者借助Bodinier和Teyssier（2000）收集的教会被没收土地的详细数据，探讨了法国大革命后土地再分配对农业经济活动的系列影响和内在机理。

图1显示了大革命期间教会土地再分配的空间分布，作者使用该指标作为主要的解释变量。研究者认为，将土地分配给愿意投资的人有利于提高产出，有助于提高他们在农业排水和灌溉领域的投资，它们的引致投入即管道制造商的数量也随之增加，给地区带来更多潜在的客户和供应商。

图1 教会土地没收比例

为此，作者依次对小麦产量、地区管道生产商数量和市场准入进行分析，发现教会土地没收比例每增加10%，将导致小麦产量增加9%，地区附近管道生产商增加约为2.4家，市场准入提高14个百分点（见图2-3）。

图2 管道生产商数量分布

图3 小麦产量分布

由于教会占有的土地可能是高质量土地，因此在分析土地再分配对农业经济活动的影响时有必要考虑这一情况。为此，作者通过控制各地区种植适宜度、气候、大革命前土地回报，以及采用距离主教远近的工具变量等方法来说明这一潜在影响，均表明基准结果是稳健的。此外，作者也采取了将马铃薯作为安慰剂进行检验，其理由是：虽然马铃薯与小麦在空间分布上高度相关，但马铃薯对环境的适应性强且种植规模通常较小，不太需要大规模的灌溉或排水投资。验证结果表明，教会土地没收比例对马铃薯产量的影响无论在经济意义上还是统计意义上都不显著。

那么，为什么土地再分配比例越大、越表现出更多更活跃的经济活动呢？众多研究表明，土地不平等更有利于物质资本积累。大革命克服了高昂的交易成本，将土地从低效的封建制度中解放出来，使土地的产权集中到了更有效使用的人手上，因而使得投资增加。

表1为作者使用法国大革命后1862年部门层面的数据验证得到的结果。表中列举了平均农场规模不同分位数水平下土地没收比例的系数，可以看到，在分布的右尾，系数明显增大。由于革命时期对教会土地的拍卖使一些地区在重新配置土地产权和采取更有效的农业措施方面有了先机，因此没收比例越高的地区，客观上也增加了地区的土地不平等，农业投资就变得愈加有利可图。

表 1 地区没收土地百分比和平均农场规模

进一步，作者估计了教会土地没收对小麦产量影响随时间变化的趋势（见图4）。在整个十九世纪，土地没收对小麦产量的影响逐渐减弱，这与其他地区也在逐渐克服与土地产权再分配相关的交易成本相一致；然而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土地没收对小麦产量的影响出现上升，这可能与彼时不平等的土地保有量持续存在并引入了机械化的投资有关。这些都与前述阐明的机制相一致。

图4 革命没收对农业生产力的影响

制度改革的效果极大地取决于经济个体所面临的交易成本，正如科斯定理所表述：当交易成本很高时，法定权利的初始分配对于效率的实现非常重要。本文的结果证实了这一结论，即大革命期间对教会土地再分配，赋予了某些地区再分配产权的先机，因而能够采用更为有效地农业生产运作和投资。

文献来源: Finley T S , Franck R , Johnson N D . The Effects of Land Redistribution: Evidence from the French Revolution[J]. Social 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