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楼走出来的民国女画家

从青楼走出来的民国女画家

民国曾有个传奇女画家,饱受骂名和赞誉。

只因她是女性,出身青楼,长相又一般,这些就让她在讲究出身的画坛饱受非议。在国内她多次被骂“妓女不配进入艺术殿堂”,画作被毁;但在国外却拿奖拿到手软,开展遍及世界各地。她就是一代画魂——潘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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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原名陈秀清,1895年出生于江苏扬州,出生那年父亲病故,两岁时,姐姐离世。到了八岁,相依为命的母亲撒手人寰。失去了所有至亲的陈秀清只好寄人篱下,投靠到嗜赌成性的舅舅家。然而舅舅对她并不好,总嫌她是个晦气的拖油瓶。她也只能是学会看眼色,谨慎小心地生活。在陈秀清十四岁时,舅舅因为滥赌欠下巨债,便将她骗到青楼,卖为奴婢换钱。

进入青楼后,陈秀清改名为“张玉良”。小小年纪的她开始不得不忍受醉酒的客人们,稍有一点小过错,老鸨就会对她打骂,繁重的劳役杂务更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在这里她感觉每一天都那么漫长。她曾尝试多次逃出青楼,结果每次都被抓回来,饱受一顿毒打。接着,她又开始暗无天日的生活。

当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在青楼里的磨折中度过时,也许是上天的眷顾,18岁的张玉良遇见了自己生命中的贵人。

潘赞化,芜湖海关监督,曾和陈独秀一同加入中国青年会,给《新青年》撰稿,接触过进步思想。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与一个青楼婢女,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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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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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芜湖当地政府及工商各界宴请新上任的海关监督潘赞化,为他洗尘。席间,商会会长让张玉良献上弦歌助兴。张玉良轻拨琵琶,慢启朱唇,一曲《卜算子》古调在厅内婉转回荡。

曲终后,有妻室的潘赞化深觉眼前这位女子不似烟花女子那般轻挑,眼神虽哀怨,但又不卑不亢,定有难言之隐。在思忖之下,便花钱将她从青楼赎出。潘赞化的出现就像一道暖光,让张玉良在绝望之中看到了希望。她感激潘赞化这份恩情,决心侍候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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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潘玉良

然而,看客们又开始动嘴皮子议论这种结合——一个是海关监督,乃正人君子,一个是风尘女子,过于轻浮,两人是百般不配,一时间,舆论都极力反对这个婚姻,可坚韧的张玉良并没有被这些所谓的舆论打退。

一年后,潘赞化把玉良纳为妾。许是决心与过去一刀两断,并告诉那些对她有偏见的世人,她已涅槃重生,又或是出于对潘赞化感激与爱。

婚后,她改名随夫姓,从此,开始了以“潘玉良”为名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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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开始了新生活,可“青楼奴婢”的出身,始终是一块永远擦不干净的污渍。

在潘赞化的帮助下,她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还开始接受教育。恰巧,潘家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洪野先生是邻居,她常常趴在窗台看洪野先生作画,自己也随手跟着画。1918年,在潘赞化与洪野先生的鼓励下,潘玉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可世人像是自动屏蔽了她的付出,总咬着她曾是青楼女子的出身不放,竟前去告发她,甚至宁可退学,也不和她同校,好在校长刘海粟看重潘玉良的才华,顶着极大的压力,破格录取她。入学后,潘玉良无比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她下定决心要把画画当作一辈子的事业去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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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洋画科第一次男女同校旅行写生团合影(前排女生右三为潘玉良)

当时的人们对身体尚讳莫如深,认为裸体写生有碍于风化,社会舆论反对美院推行人体写生。而潘玉良想要更进一步学习人体写生,但没有模特,该怎么办? 她转头一想:自己的身体不也是人体吗?就这样画吧!她开始照着镜子,画出一张张人体。 当其他学生还在为此羞赧,创作停滞,而潘玉良已经在意识上比他们先走一步,两步,甚至更远。

当她把作品公开后,引起了各界骚动,也掀起了各种反对声。不仅如此,还有人发现她曾在妓院工作,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要求她退出画坛。彼时,校长刘海粟意识到潘玉良若继续留在国内学习,在世人的偏见下难以成才,便建议她去法国深造。

到底是情深义重,潘赞化并未阻止她前进,反倒是全力支持她,而她也坚信唯有去法国深造,才能更深入了解绘画。

1921年,适逢里昂中法大学招考赴法留学生,潘玉良参加考试并被录取。就这样,她成了中国第一批女留学生,在法国还和徐悲鸿成了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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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的日子里,画画永远是她第一顺位。饭也许可以不吃,但画画不能停。 她努力从这些古老的西方艺术土壤中汲取营养。短短两年后,她的绘画天赋获得罗马国立美术学院绘画系主任康洛马蒂教授的赏识,直接升入该系三年级学习,成为东方考入意大利罗马皇家画院之第一人。1925年,潘玉良参加意大利美术展览获5000里拉的奖金。同年作油画《白菊》,在南京市教育局展览会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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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参加意大利美术展览获奖

1929年,潘玉良学成回国,相继在上海美专、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同年,她在西藏路举办的第一次画展就震惊了中国画坛!此后的几次画展都是车水马龙。

1935年,潘玉良的第五次画展开幕,徐悲鸿特地撰写了《参观玉良夫人个展感言》一文,发表在《中央日报》上。文中,徐悲鸿对潘玉良的画作给予了极高评价:“玉良夫人穷奇履险,以探询造物之至美,乃三百年来作画之士大夫所决不能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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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观玉良夫人个展有感》

画展上,一幅《人力壮士》被当时的教育部部长花1000块大洋订购。可画展结束时,却有人蓄意破坏了潘玉良的所有作品,《人力壮士》那幅画也被写上一句极具侮辱性的话语,“妓女对嫖客的颂歌”。而这幅画的创作背景是日本侵占东三省,表达的是中国人民抗战的决心。

而此时徐悲鸿创作的《愚公移山》,被大加赞扬。对比同时期的两个人就会发现,两人待遇可谓云泥之别。“妓女不能玷污象牙塔”的非议又一次甚嚣尘上,此刻的潘玉良犹如万箭穿心。 她再次看清这个讲究出身的艺术界,封闭又保守,深知自己难以进行艺术创作。于是,潘玉良再次挥别故土,前往法国。

在离开之前,潘赞化将自己的一块怀表送给了潘玉良,作为纪念信物。但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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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欧洲得到了自由,却也更加寂寞。

在时局多动荡的时候,潘玉良的内心也不平静,执笔画画,坚持发声。当听到南京被日军占领的消息。潘玉良怀着一股悲愤之情,以李清照为原型,连夜做了雕塑草坯《中国女诗人》,表达自己对国土沦丧的愤慨之情,也在自己的自画像上提笔“边塞峡关三更月,扬子江头万里心”。

在一次画展上,德国军官看上了潘玉良的《舒坦》,扬言要买。只不过,是低价购买。她直接断言拒绝,惹怒了德军,那边派人公开在展览期间蓄意破坏她的画作,她转手就在画的背面写上:该画因为拒绝德军低价购买而被毁坏,立此为证。即便德军在法国多么盛气凌人,她根本没怕过。

战时的生活很清苦,但比起自己的衣食住行,她更忧心国内战况,卖画捐款给抗日战争受害的女性和儿童。战后,她还公开致电政府,要求收回与赔偿那些被日军侵略期间破坏的中国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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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国立美术学院大画廊举办的‘中国留法艺术学会会员作品展’展览现场,潘玉良的多幅作品吸引了巴黎观众驻步欣赏。

潘玉良留在国外,还给自己定下了“三不原则”:不加入外国国籍,永不卖画,永不恋爱。她至死也践行着这三条原则,从未打破。

法国政府曾希望潘玉良加入法国国籍,被她严词拒绝。她在世界各地开办画展,欣赏她作品的人有很多,各地画展的观众都想买她的画,也被她通通拒绝。有个叫王守义的人仰慕潘玉良已久,可潘玉良从不动心,只愿意和他当知己好友。

1945年,抗战终于胜利,潘玉良决定趁此时机回国看望潘赞化,早早地给他去了信。可是过了很久才收到回信,潘赞化仍然是劝说潘玉良不要回国,等时局再平定一点再说。 直到1959年潘玉良下定决心回国前,才得知潘赞化早已因病离世。当初大家是怕她接受不了,才瞒着她。

那时的潘玉良已经是个老人,她想回家,回有潘赞化的家,可爱的人已经不在,回去也毫无意义,最终,潘玉良还是放弃了回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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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与潘赞化雕像

1977年7月,82岁的潘玉良也离开了这个人世。离开之前,她嘱咐王守义,一定要把自己的作品送回祖国。

多年后,潘玉良留下的三千多幅画作在王守义的多方奔波下终于回到了祖国。但她却永远安眠在法国的墓园里。

潘玉良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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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庭》 潘玉良、潘赞化与儿子潘牟(原配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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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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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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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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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戏图》

编辑丨余一

东方财经杂志 东方文化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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