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
人心惶惶的成都市,一有风吹草动,就更加动荡不安。街头跑了一只兔子,传到街西就会说成跑了一群牛。这天下午4时22分,金家坝街口上一家的5只羊,不知怎么地跑到房顶上去了,赶都赶不下来,成都市民的房屋在那时都房连着房,屋连着屋,5只羊在驱赶中,从这家房顶窜到那家房顶,人们越着急,越是赶不下来。羊在房子上还像哭一样,咩咩咩地叫个不停,东跳西蹦,把房子上的瓦都踩碎了。这件事本来在平时算不了什么新闻,但在这特别时期却具有特殊的新闻价值,被记者们搬上了报端。
大街上,人群虽仍成堆成片,乱哄哄的,但明显比前几日减少了以往两种引人瞩目的目标:一是军车,许多车辆正开往川西,准备那里的“会战”和“突围”。原呆在城中能开车坐车的,这时该走并有办法走的也都走了,车没人坐也就没人开,更主要的是汽油,因全部保证飞机的用油,许多烧油的车辆不得不趴窝等待解放;二是由于战局的紧张,许多妙龄姑娘谁还敢再出门,太太小姐们坐藏在家中,开始欣赏起“父母”服装,长的稍有姿色临街胆小者,下至刚成年的少女,上自还自我感觉能引起滥兵游勇歹意的半老徐娘,万不得已非得出门,也要在脸上涂抹上看上去让人恶心的锅灰油垢。有些报纸竟故作玄虚登载《寻人启示》:“时装女郎都到哪里去了?”
传闻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奇。但励志社中传出的片片哭声却是真的,原来昨日12时由成都起飞的空军第226号运输机,于当天晚上7时飞抵海南岛三亚机场上空时,由于天气恶化,汽油燃尽,被迫降落失事,机上所载国防部、中央社眷属40多人遇难。这天上午,三亚的消息传到成都后,还未离开成都的国防部、中央社的官员们哪有不痛哭失声的。没有眷属遇难的人一方面庆幸没搭那架航班,一方面更担心自己是否能走得成。人心更加浮动。
成都市民再次得知蒋介石已离开成都的消息,是在今天中午过后,《新新新闻》报在该日的报纸头版头条以醒目大字写道:“蒋总裁巡视蓉市区”,有的市民也的确在那天下午的城门口或街头见到过乘车巡视的蒋介石。而现时仍戒备森严的北较场,更使市民们怀疑蒋介石是否是真的离开了成都,离开了北较场(档案记载:北较场内执勤的学生兵,是在12月18日由军校教育处副处长徐幼常率领最后一批离开北较场西移新津方向)。
蒋介石的离蓉在当时即成了一个谜,一直到现在,还有人说是一个未解的谜。台湾学者李敖所着的《蒋介石研究》中,写到关于蒋介石如何在危急时刻脱险,借用别人的一句话说,是国民党特务头子毛人凤“运用了特种技术,终于将领袖送到安全地带”,李敖说:“我不知道毛人凤的‘特种技术’是不是就是战车。若不是战车,哪将又是什么呢?”那么,蒋介石离蓉真的成了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吗?下面我们不妨根据有关史料作一分析。
“离蓉之谜”的主要焦点,首先在于蒋介石究竟是在何时何机场离开成都飞往台湾的?这在当时的新闻报导就有多种说法,在时间上主要有8日、10日、13日等几种说法:在地点上主要有凤凰山机场、新津机场两种说法。
“8日”之说主要见于当时成都发行量最大的各晚报,上载:“蒋总裁已于今晨乘中美号专机离蓉,因事前未通知,故王主席等均未赶上送行。”这一消息在战时的成都无疑引起了巨大震动,以致到今天笔者在采访一些“老成都”时,他们都肯定地说蒋介石是在8日离开成都的:那天是“大雪”节气(农历十月十九)的第二天,是一阵白茫茫的“大雪”为蒋介石送别的,白军飞走,红军到来。
那时曾多次在北较场受到蒋介石约见的国民党第十六兵团司令陈克非,在1962年发表回忆文章时,也多处指明蒋介石是在8日离开成都的。前面已提到过的地下党“留蓉工作部”在时间相距刚一个月的《策反报告》中,也是白纸黑字地写着12月8日,蒋匪离蓉。”笔者在访问当时被挑选出任“捉蒋敢死队”的队员们时,他们也无不惋惜地说:“我们计划是在10日左右晚上行动,可是蒋介石提前在8日跑了。”然而,“8日”之说显然是错的,这在本文前面已有表述。
本来,刘文辉在宣布起义之前,曾准备撤出驻武侯祠的这支部队,但出于某种政治上的考虑,又坚持留下了这个营,并坚决地说:“天亮了,我们还没有什么表现,纵然牺牲这支队伍也在所不惜。”因此,这个团在危机四伏的险恶局势下,仍踞守在武侯祠中。
胡宗南为了保证蒋介石的轿车安全通过武侯祠关卡,竟不遗余力调动了10辆装甲车和坦克车,先一日聚集在北较场军校操场上。
很显然,若仅是为了攻打一个已处于胡宗南大军包围之中的“孤岛”,而又非坚固工事的祠堂,何以动用如此多铁甲兵,并把攻打时间选在深夜,且战车也在行动之后开往新津呢?其背后肯定隐藏着更大的机密——这便是用装甲、坦克车开路并借以混淆视听,掩护蒋介石出城登机离开大陆。
盛文在胡宗南的授意下,特制定并下达了《攻击武侯祠战斗方案》:
一、以第七师一个师的兵力,包围攻击刘文辉驻武侯祠部队;另以一个营的兵力部署在由城内到武侯祠必经之地南门大桥及大桥与武侯祠相连的地区,断绝这一线的交通。
二、战车营的轻型坦克及15吨装甲车,掩护部队攻击前进。
三、先对武侯祠守军实施炮击,尽可能地保护祠堂。对于刘湘墓园建筑毁坏与否,视战斗需要由第十七师自己决定。
四、以第二五四师五五五团一个团的兵力,由南门至西门设防,预备阻击其他川军部队及中共地下党游击武装的拦截或增援。
五、为防止驻城内华兴街邓锡侯部第九十五军秦述观输送营在城内截断出城道路或出援武侯祠守军,特先派第二五四师五五四团以一个团的兵力,在对街居民房顶架设重机枪、无后座力炮,一旦秦营出动,即消灭之。
六、以第五五五团四个加强连兵力,包围刘文辉在城内的新玉沙街公馆,严密监视不使该公馆内刘部一个营出援。然后,可视情对公馆封查之。
胡宗南看了以上方案后,又特别叮嘱:以上行动方案,严格保密。各部战斗布置必须在13日午前完成。违令者以军法论处,就地正法。他在亲自部署好由北较场到武侯祠沿途各要道、街口兵力后,又沿此路线秘密驱车走了一圈,在确信不会出什么问题后,才放心地返回黄埔楼,向蒋介石覆命。
这天晚饭后,蒋介石已作好了离开成都的准备,他很清楚此行将是他与大陆的告别之行,也或许是永别,胸中别有一番凄凉滋味,多少往事涌上心头。他把公子经国叫到身边,二人合唱“三民主义,吾党所宗”的中华民国国歌,伤感至极。一旁的人也洒下了同情的泪水。窗外,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在寒风中面对黄埔楼低歌。众枝头丢出一柄柄心一样形状的黄叶,在冬的时令中翻滚而下。
蒋氏父子痛苦未止,侍卫人员慌慌张张从楼下跑上来报告说:“军校前门附近发现有可疑人行踪。”为了安全起见,请示是否可以出军校后门或东门,绕道再由装甲车辆护送出成都南门。
蒋介石厉声斥道:“余由军校正门进来,必由正门离去。”他因愤怒而有些失态。他悲感交集,心力憔悴。
侍卫人员只得赶紧打电话令国民党军盛文等部协助,设法引开军校正门前附近的嫌疑人员。
夜幕低垂,约十一时左右,蒋介石、蒋经国、陶希圣、谷正纲、俞济时以及秘书沈昌焕、曹圣芬一行,与继续留守军校中的顾祝同等人告别。一切都在无言中进行,个个都明白对方的“哑语”。
装甲车、坦克车已起动轰鸣等待在校门旁,蒋介石一行在军校第二十三期二总队一个大队乘车护送下,出军校正门直向城南驰去。凄风苦雨中,街上已断行人,连近在街旁铺面门板后的夜狗狂叫声,也显得十分遥远。
隆隆马达声盖过街面,由于这两天装甲车、坦克车经常上街,市民们对这些铁甲怪物也已习以为常,并不多加注意。直到武侯祠枪炮声很快响成一片,市民们才意识到这一夜晚不同寻常。
可想而知,武侯祠内这支刚组合的队伍,怎能抵挡得住胡宗南用六个团的兵力配属重武器的攻击。
市民们也满以为很快就会解决战斗。但说也奇怪,如此悬殊兵力,胡宗南解决这个团竞持续到次日拂晓八时前。炮弹呼啸声,弹药爆炸声,士兵们的冲锋吼叫声,乱糟糟的人群哭喊声,一直折腾了一夜。天亮有消息传来,“董团”伤亡一百余人,大部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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