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世说新语》,一个“竹林七贤”的佳话,给人的感觉,魏晋文人雅极。他们不拘礼法,清谈、吃药、喝酒。嵇康对司马氏不合作;刘伶纵酒佯狂,抬棺狂饮;阮籍惊世骇俗,醉酒两月不醒。但“竹林七贤”当中并非都可称“贤”,山涛、王戎等先后投靠司马氏,历任高官。魏晋文人在雅的背后,更突出的是浮风之兴,名利心切。
魏晋文人的浮风超过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时代的文人圈子里,都少见魏晋文人之间那种肉麻的吹捧。所谓的肉麻,就是言过其实。这个时代的文学成就并不高。谢灵运自夸:魏晋以来,天下文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其他人共分一斗。这般自夸,不是雅而是俗。陆机被称之为“文章冠世”,宰相张华当面夸他:“人之为文,常患才少,而子更患其多也。”夸奖一个人,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夸法!其弟陆云夸得更凶:“君苗见兄文,辄欲烧其笔砚!”妒嫉到这样的程度。后葛洪又夸:“犹玄圃之积玉,无非夜光焉,五洞之吐波,泉源如一焉。其弘丽妍赡,英锐飘逸,亦一代之绝乎!”文人相轻固然恶习,而文人相互吹捧,更让人不耐。
魏晋文人们吹了半天,却被后来的欧阳修一嘴否决:“六朝无文,唯《归去来兮》而已。”权威的古文选本《古文观止》,这一时期的文章只选了六篇,而陶渊明一人就占了三篇。三国归晋,天下和平,建功立业的机会没了,便只剩下文人们的清谈和浮夸。
相比而言,晚明的那些文人却不同,他们颓放,没有魏晋文人的那种所谓的风格,但他们真实,他们享受生活,享受艺术。他们抛弃了清谈和浮夸,给我们留下读不尽的佳作。散文大家归有光,晚明人。唐伯虎,诗画名世,晚明人。李贽,思想家,中国文化中的一个亮点,晚明人。袁宏道,晚明人。徐渭,晚明人。李渔,晚明人……他们的生存价值和意义不比魏晋文人低,他们的文学成就却比魏晋文人高,他们在晚明为中国文学创造了辉煌的成就,而且少有文人自恋和互相吹捧的习气。他们有的卖文为生,自食其力,不倚靠权势,达到了独立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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