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太平轮》:以情爱消费海难

曾有人将太平轮比作东方“泰坦尼克”号,这两者显然没有可比性。太平轮一场乱世无序导致的灾难,“泰坦尼克”悲剧则是人类过度信仰自身科技造成的悲剧,一个科技神话的破灭。

电影《太平轮》:以情爱消费海难

  曾有人将太平轮比作东方“泰坦尼克”号,这两者显然没有可比性。太平轮一场乱世无序导致的灾难,“泰坦尼克”悲剧则是人类过度信仰自身科技造成的悲剧,一个科技神话的破灭。

  不过,吴宇森的电影《太平轮》,倒是依稀有几分电影《泰坦尼克号》的影子,主题换成了海难中的爱情。电影尚未开拍时,《太平轮1949》一书作者张典婉女士就已对这个思路表达了疑问。

  而从上映后至今的票房、观众的反馈来看,这确实不算是一部成功的电影。显然,观众也不满其情节落入俗套,严重弱化了太平轮的意义和内涵。

  太平轮悲剧根源:乱世的无序荒谬

  “太平轮” 本是美国Manitowoc船厂制造的“大湖型客货船”,1920年下水,排水量2500吨,长80米、吃水7米,装备锅炉两具,蒸气主机一台,航速9节。二战中,该型号船作为美军的短程运输补给船使用,为了加速航行、躲避日军舰艇炮火,美军又刻意把船身改装得轻巧单薄。

  二战结束后,长期被外国列强霸占的中国航运市场,在日本人败了、英国人一时回不来的当口豁然敞开,成了政界和商界疯抢的肥肉。抗战时期由宁波商人合资组建的运输企业 “中联企业股份有限公司”,也是当时众多新成立的航运公司之一,它靠着与陈仪及轮船招商局总经理徐学禹(徐锡麟之侄)的浙江同乡情分,得到了“太平轮”等几条船,就此做起了航海生意。

  但这是一个纷乱的时代,国民党政权兵败如山倒,大势已去,军政人员连同他们的家属,还有商人、地主各色人等,纷纷追随国民党去往台湾,总人数多达200万,这就是1949年去台大迁徙。

  而太平轮,就是这一波大迁徙潮的领航船。太平轮一开始就承担着运送去台人员的任务。从改装到沉没,3个月间,太平轮总共在上海和基隆之间往返了35趟,搭载了许多家庭到台湾落地生根。

  海难发生于1949年1月27日,农历腊月二十八小年夜。这是一个乱世无序导致的悲剧。首先是它严重超载,其核载吨数不过2050.775吨,事后统计数据却显示,太平轮启航时累计载重已达2700多吨,其中有600多吨的钢材。幸存者李述文事后回忆,有人看到开船时间到了,还有一捆一捆的钢筋不断运上船,心里发慌,就把船票转卖了。但急于亡命的逃难者,大多忽略了这个险情。

  由于还承担着国民党政府重要物资运输任务,它并没有按时开船,足足延误了两小时,到当晚18时18分才开,这个看似吉利的数字,于是就成了太平轮的噩梦。

  因为它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夜航船。而当时,为保证调动畅通,国民党军上海港口司令部规定天黑以后是军运专用时段,任何民船一律不许进港出港。而严重超载的“太平轮”,为了躲避检查不开航行灯、又偏离正常航线走狭窄水道。结果就撞上了同样也是违规、关灯、窄道航行的建元轮。

  倘若只是这些原因,仍不足以酿成一起近千人死亡的大海难。

  死难者家属后来得知,海难发生时,驾驶舱里空无一人,这才导致建元轮驶近鸣笛警告时,太平轮没有任何反应。尤为吊诡的是,该时段的当班船员,当时正在甲板上忙着喝酒。

  生还者葛克也指出,由于撞船事发突然,甲板迅速下沉,船上的十几条救生艇根本来不及放下去。而船员们在船沉之际,也都只顾自己逃命,根本无心顾及船客。

  混乱时世的错乱荒谬,从人们登船开始一直持续到了沉没那一刻,最终把希望之旅变成了死亡之旅,把近千条生命,连同他们的黄金银元,他们的希冀和憧憬,一起埋葬在了海底。

  那些把黄金银元绑在身上亡命的人,率先沉入了海底。沉甸甸的黄金银元,原本承载着主人后半生的希望和梦想,在此刻恰恰成了夺命的最大杀手。

  而后,在那个乱世中,“太平轮”死亡近千人的消息,有如一块扔进水潭的小石头,扑腾两下溅出几点小水花后,转眼便在改天换地的大时代中悄无声息了。

  一个时代的苦难记忆

  之所以说电影《太平轮》严重弱化主题,正因太平轮是那个大时代混乱苦难的标记,成为许多去台者永生难忘的流离记忆。

  《太平轮1949》一书的作者张典婉,其母司马秀媛女士,就是乘着太平轮到台湾的。1948年12月,司马秀媛和外婆、母亲、阿姨、舅妈等一班女眷一道,乘坐一艘叫做太平轮的船来到了台湾。

  司马秀媛拎了一个随身箱、抱着两条狗上了船。那两条狗,后来一直被幼年的张典婉称之为“太平狗”,因为“它们是母亲拼了命抱着、挤在太平轮船舱中,一起逃难过来的”。

  然而,当这波大迁徙退潮后,人们赫然回首发现,作为领航船的太平轮,却永远沉没在了到达彼岸的路上。但那些乘坐太平轮成功到达海峡另一头的人们,还有那场海难中经历九死一生后侥幸活下来的人们,从来没有忘记太平轮。在此后漫长的余生中,他们以各种方式反复抵抗着遗忘。

  叶伦明老人一生坚持长跑,他说,每回慢跑都是一次活下去的勇气。六十年前一起在太平轮上的朋友,来不及到达台湾,而他幸运地活着,他要努力留住呼吸与生命的感觉。直到88岁那年跑不动了,依然要坚持慢跑,“一直走下去,到我倒下为止。”

  司马秀媛则一直重复着自己“这是坐太平轮带过来的哟”,“在乡下那间房子里,每当那个上了年纪的上海女人摆下刀叉,总会不厌其烦地重复,而故事的结尾通常是‘还好我没坐那班船’。”

  也不仅是司马秀媛或叶伦明,乘太平轮到台湾的人们,往往把孩子取名为“太平”,或者“和平”,以纪念战乱中那段和太平轮有关的流离岁月。

  杨太平,1948年12月出生在太平轮的通铺上。没有接生婆,给他剪断脐带的是一位四川老太太。船上没有水,血液在身上凝固了好几天,又硬又干,头发上都沾满血迹,到达基隆港后才找到医院洗干净,直洗到手上皮肤破掉。

  “‘太平’这个名字,也是期许我一生平平安安。”

  意外错过了太平轮的东北籍立法委员梁肃戎,最后也还是坐船到了台湾。

  富商李浩民遭遇太平轮海难,留下一堆孤儿寡母,家道迅速中落,他的一个本有志金融银行事业的儿子,被迫选读了有生活补贴的警校,他的名字叫李昌钰……

  结局不尽相同的迁徙故事,开端都是海难、死亡。太平轮沉了,一波浩大的去台迁徙潮却由此开始,他们一船一船地奔向台湾,有人出生在船上,有人成功登岛开始新的生命故事,也有人永远渡不过台湾海峡,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风浪中……

  这段迁徙史由此深烙“太平轮”印记,深烙悲情与苦难。烙在移民的记忆中,烙在遇难者家属的人生中,烙在所有颠簸于大时代的巨浪中、无力左右自己命运的人们心灵深处。

  太平轮海难也确实催生过一段爱情,他们是生还者国民党国防部参谋葛克少校和袁世凯孙女袁家��。但太平轮于我们的意义,却远不止于此,拍太平轮主题的电影,实在不应该以轻佻的情爱来消费沉重的乱世海难。

  我们读懂太平轮,才能读懂那个混乱的大时代,以及改天换地风潮中湮没无声的国家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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