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宋代全民偶像苏东坡“放”进厨房,并非是我的不敬,而是太过于崇拜——东坡先生风神潇洒、性情天成、文思横溢,纵横文、词、诗、书、画等诸领域,确实是社会人文风尚中的一大奇观。因此,我写这篇小文意思是:有时候我宁愿不从文学乃至文化的视角观照苏东坡,取而代之的是以一种骨灰级粉丝对待偶像的态度——渴望了解偶像在“吃”这种最日常生活中是怎样一个人。
突然想起美食大家苏东坡,也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看到几位自称不会做任何菜的作家出版的“美食文集”、并受广泛吹捧后的自然反应。众所周知,一本书乃至一篇文章能把人写笑或写哭都不难,但要把人写饿就相当难了。因为,“吃”乃是一种个人的体验和感悟,所以并不是每一个能写字的人都有本事把“吃”这种最平常的事写得也能让他人产生共鸣,尤其是把美食文章写得令人咽口水甚至产生饥肠辘辘的心理反应就难上加难了。
虽然,明代张岱的《陶庵梦忆》、李渔的《闲情偶寄》、梁实秋的《雅舍谈吃》等都把“吃”写得出神入化,让读者感觉到是一种极为珍贵极为难得的艺术享受。但我总觉得,美食文字记录的是一个人的本质生存与欲望,综合的是物质与精神的双重美好,反映的是一个人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而仕途不顺、屡遭贬谪的大文豪苏东坡恰恰通过一篇篇美食诗词或文字寻找着人生的乐趣。所以,苏东坡的美食文字,充满了生机,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四川眉山人苏东坡,生逢北宋的黄金时代,年纪轻轻就考取进士,但仕途却一直不顺,总在“屡遭贬谪”与“内调回朝”之间徘徊不前。然而,无论被贬谪到荒蛮的惠州,还是被流放到比较富庶的杭州、黄州、湖州等,东坡老师总能不管不顾地“吃”。比如,他被到黄州(今湖北黄冈)做团练副使(一个无权又无钱的官职),写下千古绝唱《念奴娇·赤壁怀古》、《赤壁赋》等后,就忙着在美食中寻找生活的乐趣。
他在搞市场调研时发现,黄州的猪肉虽然很便宜,但当地人却不屑一吃。于是,他买来一刀肉亲自烹饪,在肉中加入七八味调料,用文火慢炖,创造出一道流传千年的名菜——“东坡肉”。他还用一首打油诗《猪肉赋》把此肉的烹饪方法写了下来:“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净洗铛,少着水,柴火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由这首诗可以看到,苏东坡虽再遭贬谪,但他的愉快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
后来,随着这首打油诗的流传,人们争相仿效此猪肉做法,并命名为“东坡肉”。最令我敬佩的还有,东坡老师不仅会创造美食,更能“创新”菜肴。公元1089年,苏东坡又一次遭保守派排挤自请外放杭州时,他也将“东坡肉”带了过来,很快成为江浙的主打菜肴。特别是他看到杭州盛产竹后,又情不自禁地把竹笋与猪肉联系起来,发明了“竹笋焖猪肉”。公元1093年,他被发配到惠州后,看到那里虽然荒蛮但不荒凉,各种果蔬以及野菜生长得非常茂盛,于是他又把东坡肉跟梅干菜结合起来,烹饪出“梅菜扣肉”……
其实,东坡老师发明或改良的“东坡肉”、“东坡鱼”、“东坡羹”、“龙井虾仁”等无一不是亲手烹饪和亲口调试的。所以,我总觉得不懂烹饪或不会做菜的人写美食文章,无非是在借“吃”渲染、抒情,而弃食物本身于不顾,光托“食物”抒情,就极容易让人还没入口就先愁绪起来,仿佛拿在手里的筷子不是用来夹菜往嘴里送的,而是用于敲脑袋的。
这样的美食文字只能放在枕头上,是进不了厨房的。千百年来,大文学家苏东坡不仅为士林所重、为平民百姓所敬仰,也为许多目不识丁的家庭主妇所爱,除了他的人格和艺术魅力外,可能还被他擅长并精于烹饪、且不断创新和改良出来的菜肴所诱惑所陶醉。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banquan@lishi.net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