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A:解放前在上海打工能挣多少钱?

原标题:Q&A:解放前在上海打工能挣多少钱?

【编者按】年收入12万算高收入?一则话题近日引爆朋友圈。不过时光倒流,在解放前的上海,产业工人和工薪阶层能有多少收入?

民国上海工人操作缝纫机

早在1843年,上海第一家使用机器印刷的墨海书馆创办,此后外商航运、修船、缫丝、烟草、制药和公用事业等企业出现,诞生了上海第一代产业工人,“工资”也随之出现。到了19世纪60年代,上海对外贸易和航运事业发展,出现海员和码头工人。1894年,上海外贸企业已经有职工3.6万人。1919年前后,上海约有职工50万人,到1949年解放时,全市有职工98.17万人。

民国时期上海工人的写实照片

同样在工厂做工,工资收入是大不同的。资本小、设备落后的华商企业工人工资收入较低,外资和技术程度较高的企业工人工资收入较高。1929年,沪东地区棉纺、缫丝和烟厂工人日工资约0.4-0.5元,机器工人和丝织工人的日工资平均为0.8元,美商杨树浦上海电力公司电厂的一般技术工人日工资为1.2-2元。人们以进外资公司和工厂为光彩,就职政府和公共服务事业单位也令人羡慕。在海关、邮局工作,那里工资更高,待遇更好,且管理正规,职业稳定,被人们公认为“金饭碗”。

据《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一辑,1880年至1907年,一般男工日工资0.15-0.30元银元,女工0.05-0.15元,技术工人0.26-0.902元。在当时,这些工资能买些什么?1889年,每百斤米价1.93元,1907年涨到8.08-8.17元,购买力明显下降。

民国初年中国轻重工业比例统计表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民族工业经济发展较快,工人工资提高。1922年,上海工人罢工迭起,是年工资提高较多。

1925年-1927年间,这是大革命期间工人运动高涨的时期,全国工人罢工斗争风起云涌,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取得胜利,各地工人在总工会领导下普遍得到了工资待遇的提高,上海纱厂业工人每月还争得4个赏工。这时,申新纺织厂工人月平均工资从1924年到1927年提高了26%。

1927年4月,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反革命政变,工人运动遭到镇压,工人在大革命时期提高的待遇减少。

武装起义的司令部——上海总工会

1927年-1937年间工人工资波折停滞。自1937年7月抗战发生后,因物价飞涨和通货不断膨胀,工人的工资水平从此进入了虚升实跌的最低劣时期。如在“孤岛”畸形繁荣时期,地处租界内的申新二厂和九厂,都开足马力,获利丰厚。此时,工人的名义工资虽也增长较多,如申九纺部工人的月平均工资,1940年比1936年增加了161.7%,但同期物价上涨尤甚,四年间,上海的米价上涨达5倍以上。可见,工资的增长,已远远地落在物价飞涨之后,工资的实际水平在迅速下跌。

民国时外滩的人力车夫

与现在上班族月收入、年收入相似的是,当时的工人们月收入、年收入也不仅仅依赖工资。自20世纪20年代起,不少企业建立奖励制度。主要有年奖(年赏)、分红、升工和生产奖励等。年奖,按职务、工种、性别确定奖金额,或在企业服务年限确定奖金额,有的发年终双薪,有的按等级发放年奖。分红,企业在年终盈利时给职工分红利,叫做花红。升工,一般都按出勤天数考核计算。生产奖,奖金同工人的生产成果联系。

民国时期在打卡机前的上海工人

除了年收入,福利也是一项考核。1929年12月国民政府公布《工厂法》,规定女工分娩前后,停止工作8星期,入厂工作6个月以上者,假期内工资照发,不足6个月者,减半发给。然而,大多企业并不实行。1946年春,48家棉纺织厂13万工人,通过斗争取得女工产妇假期、工资待遇,女工分娩前后停工休假8个星期,入厂工作6个月以上者,停工期间工资照发;工作不足6个月者工资减半发给。

1934年,上海工人向码头运送装满银块的箱子

由于物价飞涨、通货膨胀,若按职工正薪,绝大多数情况下,工人们一个月的工资也只能勉强养活自己一人,因此企事业机关单位采取各种补贴津贴等办法,来弥补工人们的实际收入,各单位种类不同数量不一,大体上有下面几种名目:

1国营事业30%的津贴费

伪行政院曾于卅五年三月颁布了国营事业机关人员待遇办法,其中第一条“国营事业机关人员之待遇得根据其向来习惯自行规定,但其所得总额不得低于各级公教人员相当等级所得20%,亦不得高于30%”,因此国营企业单位大都增加了30%的国营津贴,但此种国营事业30%的津贴,一般公教人员是没有的。

2公费

又称特别办公费,即是主管人员津贴,亦有称做职务津贴,国营企业和市政机关大都均有此项规定,但公费待遇各有不同,一种是按各级主管人员分等职级津贴,非主管人员就没有此种待遇(如铁路、公安局),一种是按职务和底薪来规定的(如江海关规定正薪在180元至300元者公费基数25元,税务司级得支公费基数200元)。

3实物配给

国民党时代因通货膨胀和物价暴涨的缘故,因而有实物配给一项来弥补工资实际所得,主要配给的是米、煤球、生油、盐和糖。但种类和数量亦是各单位不同,大体上可以归纳有如下几种情况:

第一种以公教人员为主体,配给米3斗、煤球2担、生油3斤、盐4斤、糖2斤,工友六折待遇。

第二种是不分油盐煤糖配给,统照职员每月白米1石,工友6斗作为实物配给发给(如中信局)。

第三种是配给实物数量较多或按本人和眷属配给的,如资源会中央无线电厂配给米本人2斗,眷属1斗,生油本人3斤,眷属1斤半,煤球150斤,煤油1/2听。综合各单位实物配给情况,大致职员最高的约2石米,最低的8斗5,一般在1石左右。工友最高的是1石多,最低的是5斗左右(一般工友打六折待遇)。

4膳贴米贴

膳食津贴公营企业大致有供全膳或午膳二种,全膳津贴大致是1石-1石5米,午膳津贴一般是3斗,最低是2斗5。工友打个六折。

5水电津贴

各单位数量不同,特殊的可以实用实销或免费供给。最高的是水电90度,中等的水电40度-50度左右,最低的水电15度月约需水电10度左右。

6房贴

一般公营机关房贴办法,大致高级职员供给住宅,一般职员供宿舍。不供住宿的发房贴,工友没有或打折待遇。中纺职员是免费供给住宿。房贴亦有以基数计算。如江海关、善保会、中央化工厂、通用电器公司等单位,一般津贴在15-30-60分等级,江海关最高187元。有的以米津贴,最高7斗最低2斗,或以本人薪水10%-20%津贴之。按目前上海情况,房费水平较各地为高,此项房贴待遇要求较普遍。

申新纺织厂

上面的文字还无法直观地看到工人们普遍的收支状况与生活水平,那么以申新纺织厂为例,下图是根据根据申新工资帐资料和欧阳侃的《上海解放前八十年的米价》整理出来的该厂工人月平均名义工资和实际工资:

诚然,按米价折算的实际工资,可以反映工人各个时期实际工资水平的变化,但要考察工人的实际生活状况,还必须与工人及其家庭的生活费用联系起来才有真实的意义,同时还要注意到,米价折算是以批发价计算的,如按零售价计,历年的米价指数始终低于物价总指数,如1932年-1934年间的粮价指数低于物价总指数30%左右,而其他食物指数又比物价总指数高出15%左右,燃料指数也比物价总指数高20%左右。因此,工人的实际收入比上图要低一些,而实际支出则比上图所反映的要高。

至于工人及其家庭的最低生活费用的水平线,在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上海曾进行过几次工人家庭生活费用的调查,如:

11926年,上海市总工会概算一个工人每月的起码生活费用为12.50元,按当年米价折算约合米0.87石。

21927年,上海市总工会又有一份工人家庭每月生活费用的概算材料计:单身男工为10.70元,按当年米价折算约合米0.7石;夫妇两人为19.05元,约合米1.40石;夫妇两人加一个小孩的三口之家为23.80元,约合米1.71石,五口之家的生活费用为32.40元,折合当年米价约计2.32石。

31927年11月-1928年10月,北平社会调查所在上海曹家渡地区对230户工人家庭生活费用的调查,每户平均人口为4.76人,每月平均生活费用为32.50元,按1927年和1928年的平均米价折算,约合米2.69石。

由此,申新工人的实际收入除1933年达到能养活一家两口的生活外,其余各年要维持两口之家的最低生活极为困难,更何况工人大多一家四五口人。

申新纺织厂栈单

1947年,上海物价空前波动,1月物价指数上涨1.8万倍,2月涨至2.5万倍。2月起上海市政府停止发布生活费指数,在全市职工一致反对下,5月,经济委员会决定有条件解冻生活费指数。1948年8月,币制改革,发行金圆券。是年10月到1949年5月,物价继续飞速上涨,许多工人无法维持生活。

作为题外话的是,工资收入,也和行业有关,而行业又和产业工人的籍贯地域有关。由此,在上海的市民阶层当中,形成一套评价对方的复杂而微妙的计算方式,影响了上海几代人的文化思维。

民国上海群益纱管工厂

这种计算模式的背景,起源于1930年代起,移民到上海的外来人口,在进入职场时多进入同乡所在的行业这一习惯。久而久之,广东人经营烟草、鸦片和洋杂货业居多,安徽人经营茶叶和丝绸业多,江、浙、晋商人经营银钱业,湖南人开酒店,浙江绍兴人开煤店柴行多,山东人卖馒头饼和点心,苏北人开理发铺等。日商纱厂女工主要来自苏北和安徽,华商纱厂、面粉厂以无锡和上海本地人为多;丝织业大多来自浙江和苏南农村,首为浙东的嵊县、东阳,次为湖州、义乌、诸暨等地;航运业以广东、天津、宁波人见多,码头和运输业则主要来自苏北;市政公用业很多来自湖北、河北等地。警察大多招自河北、山东。铜工以南京人居多,铁工、翻砂工、冷作工多为广东人,木工、木模工则以宁波人、广东人居多。这样形成的行业和地域文化,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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