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怪杰:一生结婚九次的国学大师黄侃

黄侃(字季刚)不长的、却热情燃烧的生命间,这三者是缺一不可的。黄侃亦是被时论称为民国学问界鼎鼎大名的“三大疯人”之一。


民国怪杰:一生结婚九次的国学大师黄侃


国学大师黄侃

 

第一节

黄侃(字季刚)不长的、却热情燃烧的生命间,这三者是缺一不可的。黄侃亦是被时论称为民国学问界鼎鼎大名的“三大疯人”之一。我们且看看这三大怪杰的序次。老大章太炎,因为性格的落拓不羁,被黄兴、

袁世凯

笑骂“害了神经病”,而得了一个“章疯子”的绰号。老二刘师培,一生高调地提倡“三不生活方式”:衣履不要整洁、不要洗脸、也不要理发。只这一条就体现出他已俨然是一位卓尔不群的文疯子了。年轻气盛的黄侃则成名于1911年的盛夏。他于某日午睡后行走于杨柳流苏的树荫间,忽然有了一种“大梦我先觉”的醍醐灌顶般的妙感。他立即赶往《大江报》,信誓旦旦地撰文说:“大乱者,实今日救中国之妙药也。”由是,黄侃也一举荣登上了“三疯子”的宝座。

当年,冲淡平和的周作人先生,在谈起自己的同辈时,曾经以敬畏的语气提到了黄侃。周先生讲,如果要谈起北大的

名人

旧事,黄侃是断不可缺少的一个人。“因为他不但是章太炎门下的大弟子,乃是我们的大师兄,而且他的国学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他的脾气乖僻,和他的学问倒也成正比例,说起有些事情来,着实令人不能恭维。”


历史

在有些时候,真的是善解人意的。

在东京求学期间,黄侃与学识浑厚的章太炎恰巧住在了同一个寓所。只是当时的黄侃占据了楼上的高位,章太炎则住在楼下。伊始的两人像两条并行不悖的平行线,很久未得相识。

某年的一个春夜,应该是

日本

的樱花散淡了清香的静美时分,黄侃读书上了瘾,膀胱间涌起一阵阵尿意,他都懒得去打理。后来,内急到了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张时分,紧张到黄侃都已经来不及跑去厕所了。于是,通达洒脱的黄侃便忙不迭地爬上了书桌边的窗口,舒畅肆意地往下面抛出弧线型液体。

大抵名士夜读自古便是一种风行不衰的嗜好。当时,楼下的章太炎也在读书,并且章大师的夜读也进入到了一种曲径通幽、山花烂漫的呵护微妙的痒处。蓦然,窗外幽明的静物间自上往下地挂了一股瀑布般流泻的水流,一股浓郁非凡的臊臭之气味扑鼻而来。这打断了章先生的雅趣。他烦躁地冲出屋外寻找水流来源。此时的黄侃尚骑立于自己的窗台,摆弄着胯间的东西,进行着收敛的程序。章太炎一见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当时就指着黄侃咬文嚼字地泼骂起来。

一般的人,在这般理亏的情形之下,都会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可黄侃是什么人?他是正牌的名门贵公子出身,且正值“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年轻踞世的时期,还有他的为人本来就是盛气凌人的,这章太炎有板有节的叫骂陡然激起了他好斗的旧性。所以,当时的黄侃不但不认错,还不甘示弱,也报之以骂。

这一回,是章大疯子恰巧遇见黄小疯子了。

于是,章、黄两人在清幽的月色下,一个倚窗而立于楼上窗口,一个叉腰站定在楼下甬道,开始了一场引经据典、有板有眼的国骂,所谓的“有板有眼”指的是两人出口便是对仗,你来我往,骂得出口成章。这一场骂,使得两人都有了一种棋逢对手的痛快淋漓之感。他们疾缓舒纡有致的国骂,引得了当年许多留学生的围观。骂到后来,两人都渐由惬意转向疲倦,心底却涌上来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骂到最后,两个人便在骀荡的春风间惬意地相对微然而笑起来。恰在此时,有围观的好事者代为通名报姓,两人这才恍若有悟,知道了一个是成名的国学大师,另一个便是隐然间已有了自己的国学气候的黄侃。

两人由是成为了朝夕相处探讨学问的同道中人。

第二节

黄侃的一生都是能饮酒的。也能吸烟。喝极浓的茶。王森然先生讲黄侃大师,每饮茶,“其色几黑如漆”。

据说,后来,他在南京九华村筑建的爱巢“量守庐”中,种植有四时的花卉植物。他的起居习惯完全是率性而为。当年文人雅士的爱好多有手谈围棋的。黄侃的《日记》中就多有与挚友“手谈至夜”、“手谈殊乐”的记载。偶尔他也是玩麻将的。虽然他的技巧与运气都不能说好,他却仍然有与梁任公先生豪赌竟夜的记录。他看书的时候,喜欢一支接一支地点燃淡青袅娜的香烟,夹在微黄的手指间。他的些微的红粉知己,时常是在宁静的春花之夜,看了黄侃手持香烟寡淡寥落的样子,暗暗地出神。

宁静、高远的秋之季节。空气中飘着了一种沉寂、温和与慈祥的气息。这时节,太阳的光线,有着一种进入到生殖期女子的柔美与喜悦。

黄侃是喜欢这个季节的。他喜欢这个季节的黄酒,黄花,肥蟹,以及风韵自成的女子。黄侃曾经用近乎梦呓般的语气叹息:“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便足了一生。”在这样的季节黄侃喜欢把酒临风,而且是每酒必醉。

当然,黄侃是晓得“花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道理的。

就像他对这世上妖娆的女子的喜欢,他不是不晓得人家骂他轻薄。喝酒也是这样的。黄侃经常在一些公开的场合劝解朋友们不要饮酒过量,酒是一把伤人的利斧。林公箨“自温州至,下火车时以过醉坠于地,伤胸,状似狼跋”。季刚先生甚至是常常用了这样的事例来告诫他人。可是,在饮酒这样的生活细节上,季刚先生却始终不能很好地把握自己。他因为烟酒过度,在生命的后期,溃疡病已是一发再发,不可收拾了。他不是没有尝试为了爱侣戒酒戒烟,可是戒了再吃,病发又戒,在这样的过程中,甚至是季刚先生自己都觉得有一点迷惘了。

黄侃的骨子里,还是颇有几分崇尚魏晋人士之风度的。

可是,中国传统的文人,既不能跻身于庙堂间,又有谁不曾崇尚过魏晋的三分傲骨呢?

1935年的重阳时节,满地黄花摇曳。黄侃与友人登高北极阁,持蟹赏菊。清风徐来,流水悠悠。黄侃一时兴起,数杯浊酒引动了万丈的豪情。他当时即饮酒过量,回到家中吐血半盂。两日后终是不治而亡。太炎先生讲他:“断送一生唯有酒,焉知非福。.”这却使我联想到了另外两句千古流传的诗句,“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只要是真心地呵爱着、喜欢过黄侃的人,大抵都不会怀疑他的至情至性。后来,太炎先生在耋耄之年,谈到黄侃,他依然是谆谆地告诫世人:“恐世人忘其闳美而以绳墨格之,则斯人或无以自解也。”他这样讲当然是用心良苦的。太炎先生是生怕后世的人们会因了黄侃曾经的风流自娱,而忘却了他曾经的壮美与阔大啊。

第三节

黄侃的另一爱好是这世上黑发飘飘的女子。

在黄侃并不漫长的生涯中,曾经有过九次婚姻。当年,曾经有专以揭秘名人隐私为乐事的小报,谈及黄季刚时,有“黄侃文章走天下,好色之甚,非吾母,非吾女,可妻也”的攻讦之语。黄侃阅之,仅淡然一笑而已。

我不想将他的九次婚姻一一展开评述,那样的文字似乎流俗于下品。在黄侃的婚姻旅程中,他的发妻王氏,应该是一位传统家庭出身的旧式女子,她的一生,都应该是囿于湖北蕲春的地方上的。少见识、心胸相对狭窄,使王氏那一代的旧式女子,面对她们雄姿英发的夫君,像茫茫草原上惊慌失措的麋鹿。她们的一生,都是需要仰面望着他们的,这些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男子。

男人出走到了外面的绚丽天空之后,她们中的大多数仍然坚忍地固守于中国的传统乡间。她们的婚姻是鲜有善终的。黄侃的发妻王氏当然最终也是难逃被离弃的结局。

黄侃在他的个人情感上,真的像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

谁也不晓得有过多少闲情惹动了黄侃水光滟滟的闲愁。在黄侃的心目中,但凡是高岳、深山、瀑布,涧水,甚或是田野中葱绿的树木,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可以勾起他对于美妙女子的追忆。当然,在黄季刚芜杂的情史间,有两位黄姓的女子,一个为黄绍兰,一个为黄菊英,令人们的印象颇深。前者是一位被黄季刚深深辜负过的女子,后者则与黄季刚先生一起,成就了一段惊世骇俗的爱情。

我们都知道,季刚先生与他的发妻王氏是聚少离多的。有一段时间,黄季刚在武昌高师任教时,百无聊赖的他曾经做过同乡兼同族女孩黄绍兰的塾师。

我们已不能考证黄季刚伊始独居于武昌时那份寂寥的心境了。当秋天到来的时候,武昌街头的树叶纷纷簌簌地飘落,从长江上吹过的秋风都令羁旅于外面的人们心生寂寞。黄绍兰应该是一位相当有质感的女孩子。黄季刚有时是在夜间补课后回去,月亮从黑亮的云层中出来,月色把大地泼得一片雪白。黄季刚投在地上的身影就有了一种忽长忽短的隐匿。黄绍兰心境清澈地站在自己门房的暗处,她望着外面与月光浑然相融成一体的季刚先生的影子,心底就涌上了一种温暖、深邃,以及女性的体贴入微的心绪。

后来,黄绍兰从北京女师肄业,去上海开办博文女校。黄侃沉吟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良久,还是决定放弃手中的工作去上海追求黄绍兰。当时,黄侃的发妻王氏尚未下堂,黄侃在民气初开的民国已经有着重婚的罪名了。黄侃为了与爱侣走到一起,心生一计,用李姓的假名与黄绍兰办理了结婚手续。黄侃的讲法是:“因你也明知我家有发妻。如用我真名,则我犯重婚罪。同时你明知故犯,也不能不负责任。”这是一次无与伦比的、令人胆战心惊的疯狂爱情。

第四节

可惜这一段爱情好景不长。季刚先生的心底仍然是不能满足的。也许天底下许多成就过一番事业的男人,都不会满足于只与一个女子相爱吧?黄季刚去了北京的女师大教书,他的心又在骀荡的春色撩人间摇摆不定了。他很快就又与一苏州籍的彭姓女学生相好同居。此事被黄绍兰女士侦知,她是真正的欲哭无泪了。因为黄绍兰手握的乃是一纸虚无的婚纸。婚书上黄侃的姓名不符,黄绍兰很难捍卫自己的基本权益。此时,黄绍兰已经与黄侃生有一女,黄绍兰之父深恨女儿辱没了他清白的家风,盛怒之下,父女间也是恩断义绝。后来,是太炎先生的夫人汤国梨女士,收留了走投无路的黄绍兰。可是她女性柔弱的感官中,仍然是摆脱不了黄侃带给她的过度的悲伤。她后来还是疯掉了。她把自己吊起在屋子的横梁之上,径自悄然奔赴清净虚无的死亡境界。

如果我们把泛滥的情欲,讲成是一种不洁的、愚蠢的、有罪的东西,那么,我们所爱着的季刚先生的一生,是否一直都是彷徨无依地迷茫于情欲之门呢?

其实,季刚先生间或也上演过轰轰烈烈的爱情。

今生未必重相见,遥计他生,谁信他生?缥缈缠绵一种情。

当时留恋成何济?知有飘零,毕竟飘零,便是飘零也感卿。

这是季刚先生款款情深地书赠给他的学生兼亲密无间的爱人黄菊英女士的。那时节,就读于武昌高师的黄菊英是黄侃大女儿的同窗好友。夏末初秋的假期,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又白又冰凉的寂静的情绪。黄菊英经常到季刚先生的家中,与他的大女儿并坐一处闲谈。黄菊英对于季刚先生在学术界的声名,是有所耳闻的。她对于黄季刚恭敬地事以父师之礼。黄季刚的心情也是愉悦的,他只要看见年轻女孩子干净、美丽的脸,心底就会油然而生出一声叹息:真是美极了。

这一回,沧海横流的黄季刚偶然遇上了年轻女孩子的一颗纯真喜悦的心。他流露出一种等到了望眼欲穿的终身伴侣的欢欣。后来,当黄季刚突然宣布二人结婚的消息之时,朋友们再次以“人言可畏”劝他。季刚先生泰然闲静地回答:怕什么?难道怕人家闲话,就不过日子了吗?这一回,各色娱乐小报上,对于季刚先生的人身攻击连篇累牍。黄季刚何尝是一位怕人谩骂的角色?这一次,他干脆让学生把骂自己的小报收集起来,以供蜜月消遣。

上面的这一首《采桑子》之词,应该是他在高压的环境之下,写给黄菊英的表白之词。黄菊英一读之下,心旌动摇得不能自已。她的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了清新的夜色之中。

自古美妇爱高士。一个女子可以嫁给一个举足轻重的才子,那是前世修行五百年都不一定可以得到的福分。女人是为爱扑火的灯蛾,哪怕前面是万劫不回的死亡,都会毅然前行。因此,黄菊英毅然地决裂于家庭,与黄侃共结连理之枝。这一次,黄菊英的选择是对的,她陪着季刚先生走过了人生的终点。后来,黄菊英女士回忆说:“我虽是季刚的妻子和学生,但学无专长,对于他的学术文章,我是在宫墙之外。每当重阅他细心批点的古籍,复诵他情文并茂的诗作,辄使我以他的好学精神自勉。”她把自己放在了一种幽静微凉的低处,这样,她女性的和熙如春反而深深渗透进了季刚先生的心灵。

第五节

黄侃的一生,历任北京大学、北京女师大、东南大学、武昌高等师范、金陵大学等校的教授。与章太炎、刘师培、胡适之诸人亦官亦学的杂沓经历相比较,黄侃的本色仍然是一位书生,他当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学者。黄侃自号为“量守居士”,出典于陶渊明的诗:“量力守故辙,岂不寒与饥?知音苟不存,已矣何所悲。”他做人的大节上是提倡量力守法度的。

他读书,据说是有如神助的。

他很早就信步于国学的奥堂之中了,其中清雅绮丽的风光尽收于季刚先生的眼中。他的音韵训诂与诗词文章也是当年的时选。他治学主张“师古而不为所囿,趋新而不失其规”,他文字、音韵、训诂等诸多方面的学问都深入到了发前人所未能发的幽暗之处。所以,黄侃的先生章太炎将黄侃与李详相提并重,他以为自己的弟子开创了研究古典文论的新风气。

黄侃的治学,曾经进入过一种痴绝的状态。所以,他的论学就留下了许多至理的名言。例如,黄侃曾讲:“学问之道有五:一曰不欺人;二曰不知者不道;三曰不背所本;四曰为后世负责;五曰不窃。”又云:“凡古今名人学术之成,皆由辛苦,鲜由天才;其成就早者,不走错路而已。”“学问最高者,语言最简。”黄侃眼中,真正的读书人都应该是“当以四海为量,以千载为心”。这样一些精彩的论断,倘使今日的一些浮躁不安的治学者可以宁静地温习,都不啻为一味苦口良药。

黄季刚的一生,都是慎于下笔的。他对于江永的“年五十岁后为一书”的讲法深以为然。他以为作文章是一种流芳千古的事业,不到水到渠成的成熟境界,不可妄自动笔。黄侃的述而不作,是真的急坏了恩师太炎先生。章太炎批评他:“人轻著书,妄也;子重著书,吝也;妄不智,吝不仁。”黄侃信誓旦旦地回答:“年五十当著纸笔矣。”

1935年的3月,是黄侃的五十岁生辰,太炎先生精心准备了一副对联,“韦编三绝今知命,黄绢初裁好著书”。“韦编三绝”取的是孔子穷研《易》经,致使竹简的韦绳多次磨断。以此赞赏季刚五十余年的勤奋苦读,是贴切的。“黄绢初裁”源于蔡邕题词曹娥碑,“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杨修当年的破题是:“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齑臼,受辛也,于字为辞。”所谓“绝妙好辞”也。太炎先生仍然寄厚望于已年过半百的黄侃,潜心于著述,写出“绝妙好辞”。

谁知,太炎先生苦心为弟子而作的对联却暗藏了玄机。联中无意间嵌着的“绝”、“命”、“黄”三字,即象征了黄季刚的寿命不永。黄侃的为人一向都是迷信谶语的。他展开寿联,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他的脸色骤然大变。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内心都是忐忑不安的。后来,竟然是一联成谶,季刚先生于是年的九月,醉酒不起。这样的结局自然是令人黯然神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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