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征伐四方:十万大军三个月攻占南越全境

汉武帝征伐四方:十万大军三个月攻占南越全境

    南越国是原秦朝官吏赵佗趁秦末中原战乱,割据岭南地区建立的国家。汉朝建立后,南越国与汉朝大部分时间保持着一种名义上隶属,实质上独行其是的“一国两制”关系。公元前113年,南越国第三任国王赵婴齐去世,汉武帝趁机派出一个使者团出使南越,寻求解决南越国归属汉朝问题,由此促发一场叛乱。汉武帝随即出动大军平叛,仅用三个月时间便占领了南越国全境。
    汉朝使者团为何促发叛乱?汉军为何能如此神速拿下南越?拨开历史的层层迷雾,现出古老的谍影重重……
    围绕着南越国王太后樛氏的种种疑点
    公元前113年,南越国第三任国王赵婴齐去世,他的小儿子赵兴即位,赵兴的母亲樛氏成为王太后。由于赵兴年纪小,朝廷政务在很大程度上由樛氏把持。不想,过了不到一年,这母子俩双双死于一场流血政变,南越国也就此烟消云散,被汉朝兼并。
    这场政变的导火索就是樛氏点燃的,虽说此时汉朝正处于国力最鼎盛时期,南越国并入大汉疆域是大势所趋,但樛氏在其中所起的推动作用也不可低估。
    今天我们仔细分析一下这起事件前后汉朝方面的种种动作,樛氏的所作所为,完全有理由认为樛氏是一个潜伏到南越核心的大汉间谍。
    首先这位樛氏的来历就大有问题。她既不是南越国王室为赵婴齐物色的姬妾(此前赵婴齐早已娶有太子妃,是南越人),也不是南越国人,而是赵婴齐在长安充当汉武帝侍卫时娶的妾,据说是邯郸人。而且这个女人在嫁给赵婴齐之前就和一个名叫安国少季的霸陵男人私通。霸陵就在长安附近,这表明樛氏很早就在长安活动。更可疑的是后来事实证明,这个安国少季竟然是大汉朝廷的重要官员。
    赵婴齐是怎么看上樛氏,并娶她为妾的,不得而知,但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剧情:公元前135年,一个叫赵婴齐的南越国太子来到大汉首都长安充当皇家侍卫–这是好听的说法,实质上就是人质。远离故国,受人驱使的生活自然很烦闷,幸好有善解人意的“好伙伴”,时常带着他参加长安上流社会的一些交际活动。
    这种活动自然会聚集一些才俊名媛,充满浪漫情调。一次,一个风华绝代,楚楚动人的大美女出现在赵婴齐的面前,打动了他孤寂的心,这个美女就是樛氏。一个是年轻英俊的白马王子,一个是风华绝代的妙龄女子,两个人相遇到一起,一见钟情,燃起了爱的火花。后来,两人结合在一起。再后来,他们有了一个爱情结晶,就是赵兴。
    这故事够浪漫吧?但往深层一想就很可疑。假如再将剧情修改一下,就更可疑:赵婴齐对樛氏一见钟情,但人家樛氏并没怎么将他放在眼里,始终对他若即若离。赵婴齐为此很苦恼,“好伙伴”看在眼里就想方设法为他帮忙,后来找到一位樛氏家的世交名叫安国少季的青年官员出面说情,才使樛氏家里同意了赵婴齐的求婚。
    够可疑吧!后面还有更多的可疑之处。
    据《史记·南越列传》记载,赵婴齐回国即位后,违反“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的宗法准则,将元配南越籍妻子和长子赵建德抛开,上书大汉朝廷请求立樛氏为王后,赵兴为太子。
    这一反常行为背后有没有樛氏运作的成分?有没有大汉朝廷的影子?再联想当初赵婴齐的老爹南越文王赵眜病危,赵婴齐请求归国,大汉朝廷上下未见有任何人动议阻拦,也未见附加任何条件,就放他顺利回南越即位–这是不是有意为之?
    等到赵兴继位成为第四任南越王,樛氏成为王太后,可疑之处就更多更明显了。
    公元前113年夏天,老王赵婴齐尸骨未寒,新王赵兴屁股还没坐热,汉朝就派特使来到南越,提出了两条重要动议,一是劝说赵兴与樛氏入朝拜见天子,与内地诸侯一样;二是要南越与汉朝和亲,也就是说要南越王赵兴娶汉朝皇室的女子为妻。而这位特使不是别人,正是樛氏当年的情夫安国少季。
    应该说这个时候提出这两条动议都不大合时宜,人家正办丧事,你要人家入朝拜见天子,还提什么亲事,这显然是很失礼的举动。作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始作俑者,汉武帝此举显然不同寻常。大概班固撰写《汉书》时也觉得大汉朝廷此时提亲不妥,因此未将此事记入《两粤列传》,只是在《终军传》中提了一笔,并且写成了“南越与汉和亲”。这显然是欲盖弥彰,南越国也是中原文明主导的国家,怎么会在国丧之际提起这种事?
    再说大汉朝廷派来的特使安国少季,不仅身份特殊,而且此番前来的举动也很特殊,他不像以往汉朝来使那样轻车简从,宣谕朝廷意旨了事,而是带来一个专班,文有能言善辩的谏大夫终军等文官辅佐,武有勇士魏臣等武官扈从。同时还有配套行动专案,汉武帝派遣卫尉路博德率大军进驻五岭要塞桂阳,随时与安国少季互通讯息。
    这一切迹象表明,汉朝方面此次对南越国彻底归附志在必得,并且充满信心。为什么这么有信心,是不是因己方的潜伏者已经掌控了那里的局面?如果是,那么这个潜伏者就一定是樛氏,而不会有第二个人。
    本人作此推断可不是异想天开,使用间谍卧底在中国古代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孙子兵法》中就专门撰有《用间篇》,而实际案例也不少见,最有名的当属战国时期成功打入敌国决策最高层的国际超级大间谍苏秦,以及成功诱使秦国将战力转投为生产力的韩国技术特工郑国。
    《孙子兵法·用间篇》说:“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综合以上种种迹象分析推断,樛氏就是借助利用赵婴齐而成功打入南越国核心内部的汉朝超级大间谍。
    下面再继续分析安国少季其人。
    安国少季的身份之谜
    关于安国少季的身份,《史记》、《汉书》只含糊其辞地记载为使者,没有其他信息,但是我们从他的随从副手终军的情况来分析,他绝对是一个重量级的角色。
    终军在西汉历史上是一个几乎可以和贾谊相提并论的少年天才。贾谊十八岁即有才名,二十余岁即被汉文帝召为博士(顾问官性质,负责议论及礼仪,后兼任教授经学),不到一年即被破格提拔为太中大夫(这一官职地位在汉代高层三公九卿之下,属于第三层级,职责为主管言论建议,大致相当于今天台湾的新闻局长)。
    而终军十八岁即被选为博士弟子(太学博士研究生),旋即因上书谈论国事被汉武帝看中,任命为谒者给事中(类似于皇家传达兼接待科长,负责传达命令、接待宾客)。五年后,终军主动请求出使匈奴。回来后,汉武帝下诏向他询问一些占卜鬼画符的问题–“问画吉凶之状”,终军的回答让汉武帝很感冒,提拔他为谏大夫(掌管议论,但层级比贾谊低了一级)。
    这次出使南越国,终军又是主动请求参加的,他满怀豪情地说:“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由此创造了一个成语–“主动请缨”。
    再说安国少季,有终军这样身份的人做他副手,他又该是何等官职呢?
    我们再看路博德的身份,统兵主帅只是临时性的任命,他的实际官职是卫尉。卫尉是汉代九卿之一,属于朝廷高层官员第二层级。《汉书·百官公卿表》对该职位如是描述:“卫尉,秦官,掌宫门卫屯兵,有丞。景帝初更名中大夫令,后元年复为卫尉。属官有公车司马、卫士、旅贲三令丞。卫士三丞。又诸屯卫候、司马二十二官皆属焉。”

    这说明卫尉是皇帝直属重要武官,负责皇室外围的安全保卫,可谓是皇帝的重要亲信。这里值得特别注意的是,卫尉的下属官员里有主管情报工作的重要角色–“卫候”。

    “候”古文作“矦”,其本义是:守望,侦察。在中国古代官职中,凡是带“候”字的几乎都是主管情报工作的,像候正、候奄、斥候、候长等等都是,卫候也概莫能外。

    古今中外有一个通例,情报系统的官员一般级别都不会太高。像“卫候”直属于卫尉,属于朝廷官员第三层级,级别已经不低了,大致相当于今天美国的中央情报局长或联邦调查局长。

    作为情报官员,身份一般都是能隐则隐,不宜公开。因此,我们综合路博德、终军的身份,以及安国少季的特殊使命和模糊身份,可以推断他的真实身份极可能就是“卫候” –隶属于路博德,而领导终军。

    从人员战略配置的角度来看,以卫尉作为统兵主帅驻在外围总负责,派卫尉下属的情报高官卫候以使臣身份率领专班到南越,与潜伏在那里的情报人员取得联系,开展工作,并随时向总负责通报情况,这也是很合理的配置。可以说,这种人员战略配置在近现代的国际战争,以及冷战当中比比皆是。

    在西汉时期,就有一位以卫候身份出使外国,并圆满完成任务,从而名留青史的显赫人物–冯奉世。(事迹见《汉书·冯奉世传》)

    可以想见,如果安国少季后来不是任务失败,而是圆满完成任务,他的身份也会公开而留诸青史。

    樛氏对归汉的表现过于反常

    安国少季到来之后,樛氏暗地里与老情人再续前缘。而在公开场合里,她表现的就像一个汉朝特派的南下女工作组组长。

    樛氏不断宣扬汉朝的威势,反复向儿子赵兴及群臣灌输南越国回归汉朝大家庭是大势所趋的思想。

    《南越列传》的说法是:“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尝与安国少季通,其使,复私焉。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乱起,亦欲倚汉威,数劝王及群臣求内属。”

    翻译成现汉就是:“南越王赵兴年幼,太后樛氏是中原人,曾经与安国少季私通,这次安国少季前来出使,他们再次私通。南越国人得知此事后,多不依附太后。太后担心国内发生叛乱,也想倚仗汉朝的威势,多次劝说南越王及群臣请求归属汉朝。”

    这种说法前半部分看起来很合情理,樛氏本来就没什么威望,又是中原人,还与汉朝使者私通,南越国人自然不愿意认同她。可是后半部分琢磨起来不免让人生疑,既然樛氏因为是中原人,又与汉朝使者私通,惹得南越国人不满,她如果想避免麻烦,就应该表现得和南越国人亲近一点,与汉朝方面疏远一点才是,怎么能够想借着汉朝的威势压制国人,劝说儿子和群臣归属汉朝呢?这不明摆着要促成动乱嘛!当然,如果说她这样做是为了完成间谍的使命,就顺理成章了。

    通过思想工作,樛氏说服了儿子及一些重要大臣,于是,就以南越国王的名义,通过特使安国少季上书大汉朝廷,请求依照内地诸侯的惯例,三年朝见天子一次,撤除边境上的关塞。

    这样做实质上等于放弃了作为外藩国的所有独立自主权,拱手将南越国送给了汉朝。

    天下做母亲的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往高处走的,可这位樛氏居然要求自己的儿子放弃雄踞一方的老大不做,去做看人家脸色吃饭的小弟?这是什么精神?不是忠贞的爱国主义精神,恐怕就是严重神经病的精神。

    一般来说,迫于敌方强大压力,首先提出投降动议的往往都是臣子,而不会是主子。因为投降对臣子们没多大损害,本来就是做臣子的,投降过去继续做臣子好了。可主子就不同了,由主子变成臣子落差太大。更可怕的是,万一敌方将你当做不安定因素,丢掉小命那是分分钟的事,再倒霉点儿就要祸灭三族。

    关于这一点,《三国演义》中东吴臣子鲁肃对主子孙权说的很明了:“如肃等降操,当以肃还乡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所归乎?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众人之意,各自为己,不可听也。”

    樛氏是神经病吗?当然不是,她后面还有更精彩的表现呢。

    汉武帝接到南越国请求回归的报告,喜出望外,照章批准。另外,按照汉朝对诸侯国的管理规定,诸侯国政治高层的部分重要官员要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都有哪些官员呢?《汉书·百官公卿表》注明有:“太傅辅王,内史治国民,中尉掌武职,丞相统众官”。于是,汉武帝直接赐给南越国丞相吕嘉以及太傅、内史、中尉等四位高层以官印,以示他们今后直属中央管理。其他官员则由南越国自主任用。

    丞相就相当于今天的内阁首相,太傅相当于国王老师兼国策总顾问,内史相当于财政兼民政部长,中尉相当于国防部长。这几位要员都归中央政府直接领导,由他们拱卫的诸侯王自然就像如来佛掌心的猴子一样,任你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过天去。

    汉武帝还下令南越国废除原有的黥刑、劓刑等律条,与内地诸侯一样使用汉朝的法律。同时,命令安国少季这一特使专班都留下来安抚稳定南越国的局势。

    –这最后一条很好理解,专案行动未结束,这些特工人员当然不能撤走。

    樛氏接到诏令之后,积极张罗整理行装和贵重资财,为她和儿子北上朝见汉武帝作准备。

    樛氏展现出一个女特工的果决和身手

    眼见颠覆南越政权,使南越国归汉的大业即将大功告成,只是尚有一个重大的障碍有待于清除。这个障碍就是南越国丞相吕嘉。

    吕嘉先后辅佐过三代国王,是正宗的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很受国人的信任和拥戴,在南越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而且,吕嘉宗族和赵王宗室私交一直很好,世代联姻,男子都娶王室宗族的女子为妻,女子也都嫁给王室宗族子弟,与南越国的诸侯苍梧秦王赵光也有联姻关系。

    –秦王赵光也是南越王室子弟,被赵佗分封在苍梧(今广西梧州)。从他作为南越国唯一裂土封王的诸侯来看,他应该是南越武帝赵佗的嫡系子孙。

    吕嘉族人在南越国担任较高官职的就有七十余人,而且,他执政多年培植了大批故旧亲信,其威望远远超过了赵兴这个年少新王。

    樛氏怂恿赵兴上书大汉朝廷请求归附时,吕嘉曾屡次进行劝阻,但赵兴背后有樛氏作梗,自然不会采纳他的意见。

    吕嘉不甘心南越国就此江山易主,自己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首相变成任由汉朝组织官员摆布升降的一般官僚,于是心生抗拒之念,屡次借口有病,拒不会见汉朝使者。

    安国少季、终军、魏臣等特使专班成员时刻在侦察吕嘉的动向,也觉得这老头有问题,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迫于吕嘉在当地的强大实力,始终未敢下手杀他。

    这时,樛氏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毅然出马了。前112年冬十一月,樛氏以儿子南越王赵兴和她自己的名义在王宫摆了一道鸿门宴,邀请两方面的人参加,一方是汉朝使者团,另一方是吕嘉及南越诸大臣。

    《南越列传》的说法是:“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发,乃置酒,介汉使者权,谋诛嘉等。”翻译成现汉就是:“南越王、王太后也恐怕吕嘉等人首先发动政变,就摆设酒宴,想借助汉朝使者的威势,杀死吕嘉等人。”    这种说法不大符合逻辑,吕嘉本来就不把汉朝使者放在眼里,屡次拒不会见,汉朝使者又怎么谈得上有威势可以倚仗?如果说这是汉朝使者团和樛氏为了除掉吕嘉而共同策划的一个阴谋,就比较靠谱。“鸿门宴”这种解决政敌的方式,对汉朝使者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们的汉高帝刘邦先生当年就是“鸿门宴”的主角之一。

    酒宴上,汉朝使者都面向东坐,太后面向南,南越王面向北,丞相吕嘉及诸大臣都面向西,侍坐陪饮。从这个座次排列,我们可以看出樛氏的实际地位俨然凌驾于儿子赵兴之上。

    应该说汉朝使者团和樛氏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是,吕嘉也不是白给的,他早已料到此番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也准备了应对预案。他赴宴是带着大队人马来的,他的兄弟是南越国的将军,手上握有重兵。

    这位兄弟护送哥哥到场之后,将人马部署在宫外各个要点,摆出威慑态势。用意很明显–你们胆敢对我哥哥不利,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汉朝使者们不是傻瓜,见情况发生了如此变化,心里不由都打起了退堂鼓。

    这时就看出樛氏的胆量了,酒宴进行中,她严厉地质问吕嘉:“南越归属汉朝,是对国家有利的事,而丞相您却竭力阻挠,这是为什么呀?”

    面对这种质问,吕嘉真不好回答,如果他想让樛氏和汉朝使者们满意,就得回答自己没有阻挠的意思,这会让他在众多下属面前栽了面子。如果他的回答不能让樛氏和汉朝使者们满意,就有被当场拿下,甚至杀头的危险。

    老先生不愧政治斗争老手,给樛氏来了一个默杀,一言不发。

    大概按照预案,接下来该安国少季跟着质问,一定要吕嘉说清楚,如果他不肯说,就动手拿下。可是,汉朝使者们胆怯了,面面相觑,始终没敢动手。

    吕嘉看出这些人神情异常,当机立断,起身就往外走。

    安国少季这一班人眼睁睁看着吕嘉离去,谁也未敢阻拦。

    这时,樛氏充分展现出了一个巾帼女杰的气概,一个女特工的果决和身手,她操起长矛就要刺杀吕嘉。不料,赵兴就像当年鸿门宴上项伯掩护刘邦一样,上前将母亲拦住了。吕嘉这才得以走出王宫。

    特遣人员贪功逼反了吕嘉

    《南越列传》接着记述说,吕嘉从弟弟所统军队中分出一部分人马,护送自己返回家中,从此借口有病,再也不肯见南越王以及汉朝使者,暗中与大臣们谋划,准备发动叛乱。

    赵兴从来就没有杀死吕嘉的念头。吕嘉知道这一点,因此过了几个月也没动手。

    樛氏一心想杀死吕嘉,但由于她和安国少季通奸,南越国人不肯追随她,情夫及其汉朝使者团这帮窝囊废指不上,儿子又不肯出头,凭借她自己的力量根本做不到。

    仔细品味这段记述可以看出,吕嘉并没有公开与汉王朝决裂的决心。以他那样资深的政治大老,如果有此决心,是不会顾忌赵兴对他是否心存善念的。他不肯见赵兴和使者团很正常,谁吃过一回鸿门宴,还会再去吃第二回,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要么就是活腻歪了。

    可以说,如果此时汉王朝能及时给吕嘉送去几颗定心丸,比如裂土封侯,颁赐具有盟约保证性质的“铁券丹书”什么的,南越问题就会得到和平解决,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流血叛乱和平叛大战。

    然而,特遣的情报人员(包括使者团和樛氏)出于贪功心理,没有向汉武帝提出这种可能,反而夸大了吕嘉的反动性。而汉武帝一贯自大的性格,又使他难以作出这种判断,致使汉王朝错失这一和平解决的机会,最终逼反吕嘉,导致了血流成河,焦土遍地的残酷战争。

    –“可怜永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历史的吊诡与无情,想来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南越列传》接下来记述道:“天子闻嘉不听王,王、王太后弱孤不能制,使者怯无决。”这句话细分析起来大有文章。

    汉武帝得知“吕嘉不服从南越王,南越王和王太后势孤力弱,不能控制局面”这一情况,应当是来自于安国少季专班的报告。而“使者们怯懦不敢决断”这一情况,不可能是安国少季专班自打嘴巴反映的,只能是来自另一方面的报告。哪一方面呢?来自樛氏最为合理,只有她最有理由下这个结论。因为本来她设计好了“鸿门宴”,要当场干掉吕嘉,可是安国少季专班不敢配合,致使功亏一篑。作为一个高级卧底,她必然要将这一情况向上级及时反映,表述功劳,撇清责任。

    这也说明樛氏与汉武帝之间另有直接沟通的管道,她与安国少季只是分工合作的关系,并不相互统属。

    这样的人事安排有好处,上级可以听到来自前线两方面的真实信息,也利于掌控;但也有负面作用,由于前线缺乏统一指挥,遇到重大问题只能由后方做出决策,而后方毕竟不如前线掌握情况精准及时,决策难免出现偏差或贻误。

    汉武帝综合两方面的情报做出分析认为,南越王赵兴已同意归汉,只有吕嘉想叛乱,不足以兴兵。但他也没想到采取安抚政策和平解决,而是采取了为南越问题专班加派人手的方式,选派庄参做第二梯队特使,要他率领二千人马前往南越。

    庄参头脑很清醒,对汉武帝说:“作为友好使者前往,几个人就足够了;如果作为武力威胁,二千人不足以解决南越问题。”庄参推辞不肯去,汉武帝就罢免了他的官职。此人就此从汉朝的历史舞台消失,连曾任什么官职都没留下来。

    古往今来,头脑不清醒,急于贪功的人向来比庄参这样稳重的人多。

    来自郏地(今河南中牟东部)的壮士,前任济北相(诸侯济北国的首相)韩千秋挺身而出,对汉武帝说:“以区区之越,又有王太后应,独相吕嘉为害,愿得勇士二百人,必斩嘉以报。”

    翻译成现汉就是:“以区区的南越,又有王太后作为内应,只有丞相吕嘉为害,有什么难摆平的?我愿率领勇士二百人前往,一定杀掉吕嘉,还报朝廷。”

    –这句话无疑坐实了本人前面的推断,樛氏就是汉王朝派出的潜伏者。

    汉武帝就喜欢这种敢于征讨四夷,铁血报国的人,当即任命韩千秋为第二梯队特使,樛氏的弟弟樛乐为副使,让他们率领二千人出使南越。

    既然韩千秋抱着杀人立功的目地,这二千人肯定是武装到了牙齿,行动也必然充满了杀机。

    眼见来者不善,吕嘉岂能坐以待毙。公元前112年四月,韩千秋一行进入南越国境,吕嘉及其亲信立即发动叛乱,向国内军民发布命令,煽动说:“国王年幼,太后是中原人,又与汉朝使者通奸,一心想归附汉朝,要将先王所有的贵重宝器献给汉朝天子为自己讨好,还要随行带走很多人,等走到长安后,将他们卖给汉人作奴仆。太后只求自己脱身归国的一时之利,而不顾赵氏的社稷,也没有为后世子孙长久考虑的意思。”

    这份“讨樛氏檄”有给樛氏造谣抹黑的成份,但樛氏想将赵氏的江山拱手送给大汉的确是事实。一个外来女人要将赵氏经营了百八十年的江山拱手送人,接受赵氏领导多年的南越国人当然要愤愤不平。

    这样,吕嘉就占得了人和之机。他与自己任将军的兄弟借人和之力,率兵攻打南越王宫及汉朝使者团驻地。史上最深度的女潜伏者樛氏就此壮烈殉国,她的儿子南越王赵兴,情夫兼同志安国少季以及汉朝专班的全体成员一同捐躯。    大汉的潜伏行动和颠覆南越的计划至此功亏一篑,宣告终结。

    暗战为明战开辟了道路

    解决了赵兴、樛氏及汉朝使者团之后,吕嘉仍然需要借助赵氏的旗号以为号召,便派人通告苍梧秦王赵光,以及各郡、县要员,拥立赵婴齐与元配南越籍妻子所生的长子术阳侯赵建德为新一代南越王。

    此时,那位意气风发的大汉第二梯队特使韩千秋率军攻破了南越境内的几个小城镇,更加不可一世。南越人则采取了诱敌深入的战术,让开道路,供给饮食。这二千汉军行进到距番禺将近四十里的地方,落入了南越军的伏击圈,结果全军覆没。

    吕嘉随后派人将汉朝使者的符节封装在匣内,送到边塞,附带讲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谎言以示谢罪,同时发兵防守各处要隘关塞。

    这样的结局明显出乎汉武帝的预料之外,此时他大概意识到了前线情报有误,自己判断出错,因此,他在颁布抚恤命令时说:“韩千秋虽说没有成功,但仍不失为勇于冲锋陷阵的军中楷模,封他儿子韩延年为成安侯。樛乐的姐姐身为王太后,率先主张归属汉朝,封樛乐的儿子樛广德为龙亢侯。”

    这里专门提到了樛氏,并褒奖她的亲人以示对她爱国情怀的肯定。而安国少季、终军、魏臣等人,汉武帝连提都没有提,显然是怪罪他们工作失职。

    以汉武帝的性格当然不能容忍吕嘉的叛乱行径,接着,他下令征发罪人(轻刑犯,可戴罪立功以赎罪)及江、淮以南的十万水军前去讨伐南越国。

    前112年秋季,汉武帝派遣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从桂阳出发,沿汇水(今广东连江)南下;以主爵都尉(主管列侯事务的武官)杨仆为楼船将军,从豫章(今南昌一带)出发,直下横浦关;以先前归顺汉朝并被封为侯爵的两个南越人严、甲分别为戈船、下厉将军,从零陵(今广西区全州东北)出发,一人率军沿离水(即漓江)而下,一人率军直达苍梧;派驰义侯遗征发巴、蜀地区的罪人,并征调夜郎国的军队,沿牂柯江(北盘江)而下。要求各路人马都到番禺会师。

    这一役汉朝出动了多少军队,史料没有确切记载,大略推算一下,仅杨仆所部就有十万水军,路博德所部原本就在桂阳驻有大军,加上后来配属的罪人,恐怕也不会低于十万,再加上另外几路人马,估计总数不会低于三十万人。

    而南越国的军队有步兵、骑兵、车兵、水兵,号称“带甲百万有余”(《汉书·两粤传》赵佗致汉文帝书),实际上不会有那么多,但二三十万兵员总还是有的,加之五岭关隘易守难攻,因此,这一仗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汉军从前112年秋天一直打到111年冬天(汉初采用颛顼历,十月为每年的第一个月,冬天是一年的首季),足足花费了三个月时间,才取得了突破性的战果。残暴嗜杀的杨仆率精兵首先攻克南越的要塞寻陜,接着又攻破南越国都城番禹的西北门户石门,俘获了南越一批船只和军粮,随即向前推进,挫败前来阻击的越军前锋,率领数万大军进抵番禹外围,等待路博德前来会合。

    路博德率领配属给他的罪人,因路途遥远,战斗艰苦,等到与杨仆会师时,所部只剩下一千多人了。两军会合后,杨仆率军在前,路博德所部在后,开抵番禺城下,分头攻城。

    两人采取了不同的策略,杨仆是不断凶悍地进攻,击败了南越军队,而后放火烧城;而路博德是攻心为上,扎下营寨,派人招抚南越人。这一打一拉,有效地瓦解了南越人的斗志,使他们纷纷向路博德所部投降。

    吕嘉、赵建德见势不妙,趁黑夜率领部属数百人乘船逃到海上。城中军民失去首领,无心再战,于黎明时分向路博德请求投降。路博德借机询问投降的南越贵族,了解到吕嘉逃走的方向,派兵前去追赶,将赵建德、吕嘉双双拿获。

    苍梧秦王赵光、南越揭阳县令史定见大势已去,主动向汉军投诚。南越桂林监(监察桂林郡的首长)居翁不仅自己投诚,还说服了西瓯、骆越等地区官员向汉军输诚,归属汉朝。

    至此,于公元前204年建国,传了五任国王,存在了93年的南越国宣告消亡。

    汉军追击不肯归服的南越军,顺带渡海将海南岛业纳入了大汉版图。汉朝随后就将这一地区划分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阯、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

    汉灭南越之战至此画上了句号,但有一个问题值得深思。

    据《淮南子·人间训》记载,当初秦始皇时代为了征服岭南地区,出动五十万大军,分五路攻打了三年都没打下来,主帅屠雎还兵败身死。要知道那时的岭南地区还处于方国和部落混杂的落后社会形态,生产力低下;当地的百越民族人口也少得可怜,大概还没有秦军多;而此时的南越国疆域大于彼时数倍,人口多于彼时不止数倍,又早已进入了生产力发达的封建社会;可为什么相较当年的岭南,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仅仅三个月就被汉军占领了全境呢?

    本人分析有这样几层原因,一是经过赵佗“和辑百越”的长期努力,当地的百越民族和中原人逐步融合,淡化了民族观念,这使得他们对汉王朝缺乏民族敌意,因而抵抗意志不似当初那般坚决。二是日子好过了,人们的文明程度提高了,悍不畏死的精神自然大为衰减了。三是汉朝的暗战还是卓有成效的,造成南越政权内讧,分化了南越国人的凝聚力,使他们陷入了不知应当为谁而战的困惑,失去了斗志,从而为后来的明战铺平了道路。

    在《南越列传》的结语中,司马迁说了这样一句话:“婴齐入朝,其后亡国,征自樛女”。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从当初赵婴齐入朝充任侍卫,到后来南越亡国,这里面有一条脉络可循,其征兆就在于赵婴齐娶了樛氏的女儿。

    太史公一言以蔽之,本人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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