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中国古代的仕女图,基本都以雍容华贵的渲染作为统一的主题,但唐朝画家周昉的《挥扇仕女图》却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在雍容的体态之外,我们可以解读出深层的悲凉。

《挥扇仕女图》是一幅两米长的长卷,一共描画了13个人物,细分下来,包括9名贵妇,可能是嫔妃之类的身份,以及两名女官,两名宫女。按照画面主题,这13个人物被分置在五个平行的时空里,画家通过五个闲适的场景,把她们串联了起来。

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画面开始,第一个场景就是“挥扇”。一个头戴玉莲冠的妃子,躺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团扇,面相富贵,而神情慵懒。在她的左边,是一个身穿紫袍束带的女官,双手执扇,正在为女主人驱散热气。

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目光跟着画卷走,就来到了第二个场景,这里有四名站立的女子,包括三名贵妇和一名宫女。三名贵妇的衣着争奇斗艳,主色依次为朱红、青绿和灰紫,她们的手里都捧着器物,瓶、盏和琴。一名宫女正在帮抱琴的贵妇解开琴囊,这预示着一场休闲的琴会即将开始。

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画面的第三个场景,是一个常见的对镜梳妆的镜头。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女官持镜而立,镜前是一名贵妇对镜拨弄发髻。

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跟随画家的笔继续看,进入第四个场景。华丽的毯子上,摆着一张绣床。一名贵妇手持团扇,倚坐在绣床边,一脸倦态。在她的两侧,分别是另一名贵妇和一名宫女隔着绣床对绣。

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最后一个场景,是两名穿着朱红色衣服的贵妇,其中一人背对观众而坐,手挥小纨扇,扭着头,似乎正与双手扶树而立的贵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两人一坐一立,与整幅画的第一个场景形成了完美的呼应,由此可以看出画家的别具匠心。

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画家周昉像是无主题地呈现了他生活的中唐时期贵妇的日常生活形态,实际上,五个相互独立的场景连起来,或许就是一个贵妇雍容闲适而百无聊赖的一天,甚至一年,乃至一生。尽管这些女子有着典型的唐人富态,但她们的脸上全无一丝快乐的表情,她们无一例外都是愁眉紧锁,茫然出神。雍容的躯体下,包裹着空洞的灵魂,这就是周昉想告诉我们的主旨。

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联想到周昉生活的年代,是安史之乱后由盛转衰的中唐时期,或许我们可以理解画家为何赋予画中的贵妇们满脸愁容。画中重复出现的团扇,很容易让人想到汉代才女班婕妤的自况,每一个深宫中的女子就像是一把团扇,秋天一来就被弃置不顾。所以她们的脸上既有个人感时伤世的流露,也有时代日渐沉沦的写照。此情此景,无论是画中的女子,还是画家本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悲凉,像极了中唐诗人张祜笔下的意境:“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大唐盛世的坠落,被悄吟的诗歌记录下来,也被铺展的画卷记录下来,两相映照之下,我们看到一个时代的精气神总是先那个时代的躯壳而去。表面依然雍容华美,但灵魂早已抽离而去。因此,画中女子的空洞,恰好展现出画家本人的深刻。

想象一下,如果这些雍容的女子,一个个脸上挂着盈盈笑意,那么,这幅画展示的,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也许是帝国处于上升期的华美气象,也许是单纯的粉饰太平之作。但是,画面的表象与内涵的撕扯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强烈,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触动人心。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挥扇仕女图》呈现的,正是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它既关乎深宫贵妇的人生,也关乎大唐帝国的命运。它像是一个时代的挽歌,吟唱到了现在。

雍容的躯体,空洞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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