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1948美国大选爆冷, 蒋介石押错注申请军事援助遭拒
杜鲁门在1948年大选逆转连任后，刻意在记者会上拿出《芝加哥论坛报》昨日的「杜威击败杜鲁门」头版。（图/美联社）
1948年的美国总统大选，芝加哥论坛报已经印好了头条，可是结局却让人大跌眼镜。农民出身的杜鲁门因罗斯福病逝继任总统，不被看好的，却在最后一刻爆冷击败了大哲学家杜威。
悬挂在白宫的杜鲁门画像
哈里·S·杜鲁门，美国民主党政治家，美国第32任副总统（1945年），接替因病逝世的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成为了第33任美国总统，在1948年，为连任总统与杜威PK。
“现在（1973年）超过40岁的美国人，在记忆中有四件事特别突出：珍珠港事件、罗斯福逝世、1948年大选和约翰·肯尼迪被刺。”威廉·曼彻斯特在《光荣与梦想》中写道，“男人们也许会忘记他21岁生日那天发生过什么事，女人们也许会忘记她怎样失去童贞，但每个人都想的起来他或她听到这四件事时是在什么地方。”但就意外性和戏剧程度而言，可以说，没有哪个事件比1948年大选更加令人深刻。
美国大选史上最戏剧性的逆转
大选还没开始，媒体就已经一边倒地认为杜鲁门必败，编辑、专栏作家、广播评论员、政治分析家以及民意测验都预言，杜威会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纽约邮报》写道，民主党应该立即承认败给了杜威，并省下进行选战活动的资金。《华盛顿邮报》说，民主党最好立即向杜威让步，节省竞选的服装和泪水。在这次大选中,共和党的优势的确非常明显，民主党从1933年开始已经连续执政16年,大部分美国人都认为是换党执政的时候了。
1948年华盛顿邮报刊登的漫画，写着杜威将会拿到的票数
二战结束后，杜鲁门致力订定新法案，以改善国民健康保险和教育制度，并控制企业的工资与利润，确保战后社会经济复苏。然而这些提案公布之后，却引起商界领袖的反对。他们认为战争已经结束，政府不该订定太多的法令约束民间的发展。虽然杜鲁门一再强调，他的提案以民众福祉为依归，但仍然不获美国国民的赞同。
这段期间，报章杂志经常刊登嘲讽杜鲁门的漫画或短文。他们说，杜鲁门在度假时喜欢穿大红大绿的花衬衫，看来缺乏威严；杜鲁门主修音乐的女儿举行演唱会时，乐评家批评她荒腔走调，令杜鲁门当众大发雷霆；有一天杜鲁门在餐后吃西瓜时与夫人一言不合，就把西瓜子弹到妻子身上，杜鲁门夫人亦不甘示弱地回弹一堆西瓜子到丈夫身上，令服侍一旁的白宫员工哭笑不得。
这些花边新闻严重损害杜鲁门一国元首的尊严，使他失去民心。当时的民意调查显示，只有30%的选民认为杜鲁门是称职的总统。而杜威则形象良好。
杜威（中间）的竞选活动，标语赫然写着“欢迎杜威，我们的下一任总统”
美国比较知名的50位政论家都认定，此次大选杜威获胜无疑，大选前夕，颇有影响的《生活》杂志还刊登了杜威的大照片，照片下面写着“下届美国总统”。另一个杂志封面写道：“杜威成为总统后将会怎么做？”还有一家杂志刊登了杜威偕夫人坐在小船中的照片，并加了一个注释：“美国下一任总统乘轮船跨越广阔的海域，从旧金山海湾赶来。”华盛顿、纽约的一些报纸还报道说，杜威的就职大典也在筹备中。
1948年和杜鲁门角逐大选的共和党候选人杜威（图/Library of Congress资料库）
然而，就在外界普遍不看好的情况下，杜鲁门最终竟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了杜威，创造了总统大选历史上最令人吃惊的逆转，让此前一直看衰他的报纸和民意调查机构颜面扫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11月4日，杜鲁门胜利返回华盛顿当天，《华盛顿邮报》挂出一幅标语：“总统先生，你什么时候把老乌鸦这道菜端出来，我们便准备什么时候来吃。”（美国俚语“eat crow”吃老乌鸦意为被迫承认错误）
蒋介石为杜威大选助威
1948年夏，国民党在大陆的命运已经显现，美国的支持至关重要，蒋介石为求美国军事援助，也押注未来的美国总统。据台湾中时时报报道，蒋介石派“立法院”副院长陈立夫暗中赴美资助杜威，具体金额多少，仍是个秘密，但据传资助有400万美元。按美国的法律，参加竞选总统的人，不能接受外国的捐款，但杜威虽然有财团支持，仍然感到太缺钱了，据中时时报称，杜威接受了这笔钱，而且亲自对蒋做了保证。
在中国国内，蒋介石也为杜威竞选造势，组织民众游行助威。队伍由神武门出发先向东，绕过紫禁城角楼向南，经东华门再向南，由长安左门向东。沿长安街走到南池子，进南池子后向北走，最终又重新回到天安门前。
蒋介石为杜威竞选总统制造声势，游行助威
杜鲁门真的很差吗？
杜鲁门，1884年5月8日出生于一个平民家庭，父亲是一名农夫和家畜商贩，一战后获得上尉军衔，1920年代在堪萨斯城法律学校（Kansas City Law School，即今日密苏里州-堪萨斯城大学的法律学校）读过两年的法律学位课程，但是并未拿到大学学位，1922年当选为密苏里州杰克逊县法院的法官（类似于县长），从此开启政坛生涯。
直到二战前，杜鲁门都没有展现出任何极为令人赞赏的地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只有一战服役期间和密苏里州杰克逊县法院法官在任期间值得一提。一战中在法国战场上，杜鲁门上尉的炮兵连表现卓越，他们虽然在孚日山受到攻击，但他仍能够作出十分有效的抵抗。杜鲁门日后获擢升为国民警卫队的陆军中校，而他一直也为自己在军队服役的背景感到相当自豪，因为在他的带领下，炮兵团的炮兵连D组在大战中没有损失过任何人。至于县法院法官在任期间，他十分勤奋，扩建道路以配合日益增长的交通量和兴建新的县法院大楼，并筹划建造了十二座“小径圣母像”（Madonna of the Trail），以表彰对国家作出杰出贡献的妇女。
1940年，杜鲁门竞选连任参议员时对民众发表演讲
二战时期杜鲁门领导一个委员会（通称杜鲁门委员会），负责调查军方有关行政混乱、浪费和诈骗资源等丑闻，这为他博得了不少名声和赞誉。其中，他对军方实施的“常识节流措施”，更使杜鲁门受到了广泛的支持和敬重。最初，这个委员会被认为可能会损害军队士气，但事实证明委员会是一大成功，因为它为军方总共节省了至少110亿美元，而杜鲁门更因此出现在了《时代周刊》的封面上，在1945年更被选为“风云人物”。
然而之前的经历并不能说明杜鲁门颇具人气和实力，因为即使杜鲁门对于自己一直都极为自信，他的同伴们却都不敢对他当选总统抱有任何幻想，甚至于从一开始，他们就做好了杜鲁门败选的准备，因此在大选当晚，五月花酒店一片死寂（在华盛顿，按照惯例，民主党在五月花酒店集会，共和党人则在斯塔特勒酒店）。
早在1946年中期选举前夕，杜鲁门的支持率从战时的超过80%暴跌至不足40%，民主党人就已对他失去了信心。党主席罗伯特·汉尼根居然劝他不要在选举活动上露面，以免打击士气。杜鲁门无可奈何，只好每天窝在白宫，让英国画家弗兰克·索尔兹伯里给他画肖像，或者听收音机转播圣路易斯红雀对波士顿红袜的世界大赛。1947年底，印第安纳州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成员弗兰克·麦克海尔给杜鲁门写信，向其保证，明年一定站在民主党阵营一边。杜鲁门竟回复：“难得收到像你这样友善而体贴的来信。”可见他在党内人气之低落。
甚至到1948年7月民主党全国大会之前，杜鲁门都不一定能够得到总统候选人提名。詹姆斯·罗斯福一直纠结党内的一众大佬，鼓吹党派偏向未明的艾森豪威尔为最佳候选人。直到艾森豪尔发表公开声明，表示无意参与任何公职竞选，他们又转而支持最高法院法官威廉·道格拉斯。好笑的是，四年之后，艾森豪威尔却代表共和党角逐总统大选。“从没有一位在职总统，包括胡佛，会在党内受到如此嫌弃。”杜鲁门的传记作者大卫·麦考罗写道。
杜鲁门是如何逆袭的？
从一开始的不被党内外看好，到最后的完胜，杜鲁门是如何实现逆袭的呢？
后来，密歇根大学的调查研究中心对各家民意测验机构进行了一次调查，而当初全国性的民意测验机构盖洛普和罗珀也认真地对自己的工作进行了检查总结。
杜鲁门和他的幕僚。左一为克利福德，左二为杜鲁门，左三为查理·罗斯
研究的结果惊人的相似。密歇根大学的研究团队发现，投票给杜鲁门的2410.5万人中，有14%，即337.48万人是在竞选前的最后两星期才决定选他的。盖洛普和罗珀采取了一个不同的研究方法，也发现，每7个选民中就有一人（692.7万人）是在选举前最后两星期才下定决心的。在这些人中，75%（519.5万人）选了杜鲁门，25%（173.2万人）选了杜威，相差346.3万人。
既然在11月2日杜鲁门比杜威多了213.5万票，那么结论只能有一个，直到竞选快要结束了还拿不定主意，他们是最终结果的决定者。正是在最后几天的时间里，杜鲁门那种粗暴而直击要害的方式，左右了这拿不定主意的三百多万人。
杜鲁门式演讲
9月5日星期日下午3点40分，“杜鲁门专列”由司机在驾驶室里拉响两次汽笛后驶离联合车站，民主党的竞选活动正式启动。这一趟行程3.2万英里，杜鲁门要发表250次讲话。
典型的杜鲁门式小站演讲是，先谈谈当地的地理人文，然后猛烈抨击共和党控制的国会，接着介绍妻子女儿出场，接受民众欢呼，最后与民众互动
按照6月彩排的剧本，他在多数情况下都保持着愉快的心情，称赞一番当地的乐队，介绍一下贝丝和玛格丽特。结束非正式闲谈时，他总是请大家“11月2日去投票站为民主党投一票吧，那样我能在白宫多待4年”。或者说：“做正确的事，让我不会在1949年1月20日没房子住。”每次火车要离开时，司机就会拉一下警笛，表示这个兜售竞选纲领的草台班子又上路了。
这一次，杜鲁门不仅精心设计了演讲内容，还利用了人们的心理精心设计了演讲的时间。
在中西部和加利福尼亚州，这两部列车偶尔会一前一后地抵达同一个车站，相隔不过一两天的时间。杜鲁门总是能留意到这一点，然后噼里啪啦地一口气向对手抛出一连串棘手的问题。
他所讲的多数内容是荒谬、不负责的，有些还带有恶意，发表煽动性言论：“共和党人贪婪成性，要把美国消费者逼到走投无路。”杜鲁门还说他们“贪念特权”，把杜威比作希特勒，称他是“法西斯分子”。在艾奥瓦州德克斯特市的全国耕作比赛上，他在对8万多名听众讲话时指责“这届共和党控制下的国会在背后捅了农民们一刀”。
虽声势低迷但仍获民主党提名的杜鲁门发表演说（图/美联社）
然而杜威拒绝上钩，他宁愿畅谈落基山脉“不可思议的美景”，谈他乘车看到的“柔和的、绵延起伏的林木茂密的乡村”，谈那些“繁华热闹的城市”和“肥沃富饶的平原”——总之，谈的都是美利坚合众国的“雄伟壮丽”，专挑各种辞藻华丽的空话：“我们有时做不到信仰对我们的要求，而且通常缺乏信仰。但在我们内心深处，我们相信而且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神，每个人都价值连城。”
杜鲁门“在背后捅了一刀”的讲话发表后两天，全美国都在等候共和党领导人的回应。在得梅因市，杜威却只说：“1月20日，我们将进入一个新时代。我们打算在华盛顿组建的新政府对美国人民有信心，深切了解人民的需求，并有能力使其实现。我们将使人民重新团结一致，这是我们的立国之本，我们将再次发扬那种使美国成为伟大国家的精神力量。我们又将并肩奋战、携手前行，创造一个更伟大的美国，让每个美国人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有效推进世界和平。”
杜威发表的正式演讲内容枯燥乏味，以至于一些新闻记者开始寻找一些奇闻趣事和轻松的话题来点缀一下那些索然无味的段落。利奥·伊根指出，杜威“在演讲和其他场合，透露出一种态度——选举将证明已确定之事……杜威故意避开了任何与民主党现任总统的争论”。而杜鲁门谈论的问题却是住房、最低工资、老年人医疗保险以及农作物这些与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话题。
在西雅图等待杜鲁门演讲的人群
最终杜威的听众越来越少，而杜鲁门的听众人数与日俱增。理查德·h·罗维尔在1948年10月9日那期《纽约客》中写道：“杜鲁门讲话时，没有人跺脚、大叫或吹口哨，大家都为他鼓掌。我可以说，其掌声的分贝数能媲美某个传教士刚发表了一篇以北罗德西亚战胜异教徒为内容的振奋人心的报告。这并不是说来听他演讲的人都不打算投票给他，但就我个人的观察，其中大多数人是不会投票支持他的。”
在杜鲁门的攻势下，竞选活动快结束前的那几个星期，杜威也开始对自己的策略产生怀疑。杜鲁门的冷嘲热讽刺伤了他，他要回击，于是他在4个居民区痛快地信口开河。例如，他说杜鲁门否决《塔夫脱-哈特莱法》的咨文是“160年来白宫所发出的最不正确、最不称职、最不符合事实的文件”。群众喜欢这样的话，他也乐在其中，但和党内部却不赞成他的做法，全都劝杜威继续采取高姿态，让杜鲁门在低下的路子上越走越远，最后被遗忘。于是杜威又继续为团结、廉洁、善用水资源和信仰而奋斗了。
选举日第二天，杜鲁门高举写着“杜威击败杜鲁门”标题的芝加哥论坛报返回白宫
而盖洛普在9月24的报道中预计杜威将得到46.5%的选票，杜鲁门则会得到38%的选票。选举前两天，他在星期日的报纸发表了最后一篇专栏文章，说杜鲁门的支持率猛增到44%，而这数字还只是依据两星期前的采访得来的。毫无疑问，这跟杜鲁门和杜威的演讲不无关系。诚然，杜鲁门的演讲诚然算不上多么精彩，但同杜威的演讲比起来，杜鲁门的演讲颇得人心，更何况美国人的态度每天都在变化，因此杜鲁门此行一举赢得大选实为情理之中。
杜鲁门连任后不久，宋美龄于11月底出访华府，向杜鲁门提出了再提供30亿美元的军事援助，但遭其相当不客气的拒绝。翌年8月5日由国务院发布《中美关系白皮书》（The China White Paper），全面中止经济与军事援助，并痛批国府的领导与治国失败，美方已仁至义尽，此公告造成国共内战后的全面败退和内哄，紧接着在1950年又提出《关于台湾问题的声明》，表明不协防、不干预台湾任何事务，如非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台湾可能早就不保。
综合整理自：
1. 威廉·曼彻斯特《光荣与梦想：1932-1972年美国叙事史》，中信出版集团
2. 聂永光《1948年美国总统大选：“下狗”杜鲁门的逆袭》，澎湃·私家历史
3. 舒克《蒋介石为杜威选总统造势》，《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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