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抗战时兵工厂生活:试枪干扰蒋介石休息

我是天津市宁河县人,大学毕业后,哥哥们要送我到国外留学,遂于1930年赴英国伯明翰大学攻读机械制造专业。学成后,先与英国雪菲鲁特特殊钢具厂签约,任工程师并被派往上海工作。1936年自荐进入了南京金陵兵工厂任工程师,开始了我从事中国兵工事业的难忘历程。

  忆抗战时期兵工厂内的工作与生活

忆抗战时兵工厂生活:试枪干扰蒋介石休息

 

抗战时期的中国兵工厂内生产场景

  我是天津市宁河县人,大学毕业后,哥哥们要送我到国外留学,遂于1930年赴英国伯明翰大学攻读机械制造专业。学成后,先与英国雪菲鲁特特殊钢具厂签约,任工程师并被派往上海工作。1936年自荐进入了南京金陵兵工厂任工程师,开始了我从事中国兵工事业的难忘历程。

  进金陵厂几个月后,在铁道部工作的朋友邀我到铁道部浦镇机车车辆厂筹建弹簧厂。金陵厂厂长李承干不愿放我走,答应只让我借往铁道部6个月,这是1937年的事。在金陵兵工厂只干了几个月,就去了浦镇机车车辆厂。

  抗日战争爆发后,日寇入侵上海,铁道部又要派我去美国选购机器。抗日前线需要武器,我很想赶快回金陵厂,参加到生产武器的行列之中,尽一番爱国之心。而铁道部不容考虑,限我三天乘飞机去香港,再转机去美国。我匆匆到金陵厂与李承干厂长告辞,到美国与有关机床厂洽谈购货事宜。基于国内局势危急,我不得不留个心眼儿,订货款不到我不与任何厂家签约。此时,国内政局发生变化,由于国民党政府转移到重庆,铁道部在江南、华东、华中一带的工厂大部分也都被日寇掠取,我只好准备“启驾回府”。在美国,有个华侨开办的华昌贸易公司想留我合作。我思想上有个抗日救国的念头,想到与金陵厂约定出借6个月,虽是口头协议也应遵守。这时金陵厂也来电催我回厂,并派人在香港给我安排了由香港到重庆的安全路线。

  1938年我回到重庆。那时南京金陵兵工厂已迁往重庆,改名为重庆二十一兵工厂,我脱去西装,投入到为抗日制造武器弹药的工作之中。

  1939年,工厂派我去接收重庆华西公司轻机枪厂,这个厂原本是四川军阀刘湘办的兵工厂,有职工600余人,以制造启拉利轻机枪为主,兵工署从其手中收买后交二十一兵工厂管理。当时厂内各种管理制度都不健全。时值抗日,职工有强烈的抗日情绪,厂中还有秘密进步组织,他们组成了抗日宣传队,为此时常与当地警察发生冲突。当时它是个不太平静的厂。去接收时,二十一厂给我配备了两名技术员,两名管理员,我们5名“接收大员”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又不了解内情,真有点六神无主,好在与总厂只有一江之隔,随时都可回厂请示。

  搞好与地方的关系,整顿厂风,研制新产品,这三项是轻机枪厂的主要任务。搞好与地方的关系,这是一项与官方打交道的事,由总厂另派人员办理,但我是轻枪厂的主管也不得不介入。充满书生气的我,对此不无为难之处,只能硬着头皮干。

  我首先碰到的事,是能否允许工人组织抗日宣传队。当时总厂没有这种组织,几番商议最终决定对轻机枪厂予以特殊对待,允许保留抗日宣传队,但必须在业余、小规模活动,避免与当地军警发生冲突。当时宣传队有歌咏队,读书会,图书阅览,后两种是室内活动,军警不来找麻烦,可相安无事。只有歌咏队是街头活动,易与军警产生矛盾。宣传抗日是爱国活动,不应禁止,于是厂里规定每周二、六晚上为活动时间,届时我就亲自前往做疏导工作,真诚地和工人交朋友。

  工作中,我得知主持这项活动的主要负责人是技术员黄伯涛,他毕业于湖南大学,为人热情坦直。另一位是工人刘宗灵,四川人,初中生,技工。读书会、图书阅览,每天晚上都有活动,因此在那段时间,我就很少在晚10点以前回家。读书会和图书阅览都在同一个地方,是借用的两间临街店堂,因此,行人可以随意进出,但仍能保持安静。图书室内有个小小的藏书室,由一位老工人负责管理,里边都存放着什么书我不曾知道,那是“外人不得入内”的地方,我也得遵守此规定。为了丰富工人们的业余活动,我倡议责成黄伯涛筹建起灯光篮球场,室内乒乓球,克郎球和棋类室。由此厂内业余活动多了,我们和工人们的感情更为融洽,自然对生产也起到积极推动作用。

  不久兵工署又把一个新收购的地方小兵工厂合并到轻机枪厂,我们只把它的设备和技术职工接收过来,其他人员遣散了,杂物处理掉了。当时四川有帮会组织,有些工人入了帮会,免不了就把帮会的关系带入他们所在单位。为了防止这种陋习流入我们厂,我在接管这些厂不久,就组办了工厂职工联谊会、技术交流会等活动,它促进了全体职工的友谊。活动中,竟把技术交流会办成了较有水平的技术攻关会,解决了不少生产上遇到的难题。

  轻机枪厂在国府路,与国民政府在一条街上,相隔很近,我们厂经常试枪打靶,因而干扰了蒋介石的休息,为此我这无名小卒也时常被召入国府问话,从而认识了国府侍从室主任俞济时。不知出于何故,他对我很友善,以后很久未再找麻烦。有人误传说俞济时是我本家哥哥,理由是两人的名字中间那个字偏旁都有三点水,着实可笑。

  在轻机枪厂由于我们自己不单独办理采购物资,财务方面只有向总厂领发职工工资一项任务,而管理工资的人员又是总厂派来的,因此在整顿轻机枪厂厂风里,就没有经济问题,基本上都是生活和工作方面的问题。这种问题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必须分清轻重缓急,循序渐进。二十一厂的厂训是:“公正廉洁、勤俭求和、亲爱精诚,忠实职务。”这个厂训,不是说着给人们听的,是切切实实抓实干的,凡出现违反者,不管是谁,都立即纠正,绝不宽容。厂办小学校校长贾谊夫是厂长的知心好友,他在二十一厂主办小学校,又兼管工人食堂,为改善工厂职工及家属的生活,他还自告奋勇地办了个半机械化养猪场,功劳很大,很受全厂职工尊敬。一次贾校长在中午开饭时,与一位工人发生口角,一时情急,打了这个工人。李承干厂长知道后就立即亲笔写了一个字条,要求贾校长向被打的工人道歉,否则就与他断交。50多岁的贾校长拿着李厂长的手条,在食堂当着上百工人的面宣读,而后诚恳地向被打的工人三鞠躬,此刻那被打的工人抱着他的校长痛哭失声(那工人是校长的学生)。当时正在吃饭的工人们不约而同地放下饭碗,静静地注视着这感人的场面,片刻间大家敲起饭碗,为双方的真诚和解欢呼,十分感人。那位被打的工人,就是以后牺牲在渣滓洞的烈士余祖胜的哥哥余祖德,李厂长写的那个手条一直保存在余祖德的手中,此事解放后在二十一厂传为佳话,余祖德把他临摹的一份李厂长手条,送给我作为纪念。

  整顿轻机枪厂厂风后,一些有吸毒嗜好的和曾偷过机枪零件、车间工具的员工都悄悄离去。我们又及时调整了各级的领导,基本没有向总厂要人,都是就地择优选用,深受大家欢迎。到1940年新枪捷克式机枪试制成功,兵工署特选出六枝枪,送往瑞士参加国际比赛和展览。

  就在一切工作基本就绪之时,轻机枪厂主厂房遭日军炸弹碎片破坏,幸未伤及人员设备。为了安全,总厂接兵工署指示,决定将轻机枪厂、迫击炮厂、工具厂迁往铜罐驿,派我负总责,任铜罐驿办事处处长(未叫分厂,实际是分厂,共1200余名职工)。这三个厂的设备也是二十一厂的精华设备,从而得以保存下来,直到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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