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学者为男子“好色”辩护:好色伤生很荒谬

卫泳著有《悦容编》(又名《鸳鸯谱》)一文,也是很体现作者个性的文章。《悦容编》分“随缘、葺居、缘饰、选侍、雅供、博古、寻真、及时、晤对、钟情、借资、招隐、达观”共十三节。

  清初江浙人卫泳(懒仙)辑有丛书《绿窗女史》。该丛书广泛辑录历代有关女性生活、劳作、婚姻、爱情、才品、著撰等内容,凡14卷10部45目,绘图16幅,皆刻绘精美。其10部依次为闺阁、宫闱、缘偶、冥感、妖艳、节侠、神仙、妾婢、青楼、著撰。小目分懿范、女红、才品、容仪、宠遇、遣放、蛊惑、怨恨、才艳、慕恋、幽期、尤悔、神魂、梦寐、重生、幽合、狐粉、猿装、鬼灵、幻妄、义烈、节烈、义侠、星娥、仙姬、神媪、逸格、俊事、名呼、才名、志节、平康、品藻、诏令、表疏、笺奏、上书、启牍、序传、赞颂、杂录、辞咏等。较为文学界看重的《王昭君传》、《赵飞燕外传》、《莺莺传》、《春梦录》、《还烟记》、《婚杂仪著》等均有收录,文体形式有传记、小说、诗歌、杂记、辞咏、序传、启牍等等,可谓包罗万象,文史价值极重。在几千年男尊女卑的文化氛围中,著者从事这项工程,其气魄和胆量令人赞赏。①

  卫泳著有《悦容编》(又名《鸳鸯谱》)一文,也是很体现作者个性的文章。《悦容编》分“随缘、葺居、缘饰、选侍、雅供、博古、寻真、及时、晤对、钟情、借资、招隐、达观”共十三节。

  “随缘”篇表达的是作者的美女观。作者认为,美女是稀有资源,并不是可以随意得到的,欲求尽善尽美,白璧无瑕,总是徒劳。可意不可意,就全凭自己的感觉了。“然非奇缘不遇,必欲得此丽容,而后加意,是犹谓秦汉以后无文,唐以外无诗也。”因此,要把眼光放在近前,“随其所遇,近而取之,则有其乐而无其累。”“如面皆芙蓉,何必文君。眉皆远山,何必合德。口皆樱桃,何必樊素。腰皆杨柳,何必小蛮。足皆金莲,何必潘妃。歌即念奴,笑即褒姒,颦即西子,点额即寿阳。肥者不失其为阿环,瘦者不失为飞燕,奇丑不失为无盐。当其怨,出塞之明妃也。当其恨,长门之阿娇也。当其云雨,巫山之神女也。他如稍识数字,堪充柳絮高才,略减妒心,已有小星遗意。”卫泳不厌其烦地列举历代诸多著名美女,(也有一位丑女无盐,)目的是要告诉男人们,挑对象、找女朋友,没有绝对、僵死的标准,更主要还是自己的一种主观感受–就像他在《悦容编》序言中所说:“大抵女子好丑无定容,唯人取悦,悦之至而容亦至,众人亦收国士之享。”女子的美丑,主要还在于男人的主观感受。有喜欢她的人,她的容貌在喜欢者的眼中就变得美丽了,众人也就跟着说这位女子美貌出众。这实际上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葺居”篇讲美女的居住环境。卫泳认为,美女的居住环境是非常重要的。“修洁便是胜场,繁华当属后乘。”即便是儒生寒士,“纵无金屋以贮,亦须为美人营一靓妆地”,“清楚一室,屏去一切俗物。中置精雅器具及与闺房相宜书画。室外须有曲栏纡径,名花掩映。如无隙地,盆盎景玩,断不可少。”因为,“美人是花真身,花是美人小影”。

  “缘饰”篇讲美女的服饰。卫泳认为,美女的修饰打扮最重要的是要得体,“饰不可过,亦不可缺。淡妆与浓抹,惟取相宜耳”。“花钿委地无人收,方是真缘饰。”“如一色金银簪钗行列,倒插满头,何异卖花草标。服色亦有时宜。春服宜倩,夏服宜爽,秋服宜雅,冬服宜艳;见客宜庄服,远行宜淡服,花下宜素服,对雪宜丽服。吴绫蜀锦,生绡白苎,皆须褒衣阔带;大袖广襟,使有儒者气象。然此谓词人韵士妇式耳。若贫家女典尽时衣,岂堪求备哉?钗荆裙布,自须雅致。”“选侍”就是挑选侍女。卫泳认为“美人不可无婢,犹花不可无叶”。“待月抱衾,选侍最工。”不过卫泳可能忘了,有能力选侍的美女,肯定生在大户人家;贫苦人家的女孩子,不要说选侍,恐怕不少都会沦为大户人家的奴婢。

  “雅供”篇讲的美女家庭居所的内部陈设。卫泳在这一篇倒是又想起了贫富差别问题。大户人家的美女,“锦衾、褥、画帐、绣帏,俱令精雅。陈设有序,映带房栊”;而家境稍差的美女,“或力不能办,则芦花被絮茵布帘纸帐,亦自成景”。

  “博古”主要是谈女子学识的重要。卫泳在这里一不小心就露出了他的大男子主义尾巴。他主张女子读书识字,主要是为了女子具有一种儒雅之风,以备与男子谈述歌咏。但他又认为,女子读书多了,长了见识,未必就是好事。“博古者未必占便宜”,所谓“白首相看,不下堂者必不识一丁”,“然女校书最堪供役”,意思是说,那些白头偕老的夫妻,多是一些目不识丁,没文化没见识的人;而那些满腹经纶的艺妓,却是最能供男人赏玩的。

  上述六篇,除第一篇“随缘”外,不足以使卫泳的观点称奇。从第七至第十三篇,卫泳的美女观确有许多悖于传统的闪光点。如在“寻真”篇,卫泳认为,美女有态、有神、有趣、有情、有心,“然得神为上,得趣次之,得情得态又次之。”至于得心,则异常困难。“故曰:九死易,寸心难。”卫泳还认为,男女之间一旦动了真感情,往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所以“不若暂时笼鸟瓶花点缀光景,到头来各奔前程,大家不致耽误”最好。

  所谓“及时”,讲的也是红颜易老,应该及时行乐的意思。“美人自少至老,穷年竟日,无非行乐之场。”“红颜易衰,处子自十五以至二十五,能有几年容色。如花自蓓蕾以至烂漫,一转过此便摧残剥落,不可睨视矣。故当及时。”但卫泳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美人迟暮”、“人老珠黄”论者。卫泳认为,如果把美女的人生分为少、壮、半老(中年)三个阶段,则每个阶段的美女都有各自的韵味特色:

  少时盈盈十五,娟娟二八,为含金柳,为芳兰芷,为雨前茶。体有真香,面有真色。及其壮也,如日中天,如月满轮,如春半桃花,如午时盛开牡丹,无不逞之容,无不工之致,亦无不胜之任。至于半老,则时及暮而姿或丰,色渐淡而意更远。约略梳妆,遍多雅韵。调适珍重,自觉稳心。如久窨酒,如霜后橘。如老将提兵,调度自别,此终身快意时也。卫泳的这个观点,对当时乃至今天普天下看重容颜、多愁善感的女性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安慰。

  “晤对”讲的是与美人相处的一种意境。“焚香啜茗清谈心赏者为上,谐谑角技携手闲玩为次,酌酒铺肴沉酣潦倒为下。晤对何如遥对,同堂未若各院。毕竟隔水闲花、碍云阻竹,方为真正对面。一至牵衣连坐,便俗杀不可当矣。”在“钟情”篇,卫泳表达了对真正爱情的爱慕。“王子猷呼竹为君,米元章拜石为丈,古人爱物,尚有深情。倘得美人而情不挚,此淑真所以赋断肠也。”卫泳主张男人对女性要予以无微不至的关怀,用情要深。“故喜悦则畅导之,忿怒则舒解之,愁怨则宽慰之,疾病则怜惜之。他如寒暑起居,殷勤调护,别离会晤,侦讯款谈,种种尤当加意。”在“借资”篇里,卫泳又成了一个女权主义者。“美人有文韵,有诗意,有禅机”,并不仅仅是“捧砚拂笺”、助男人兴致的艺妓或性奴。美人的一颦一笑,皆可以开怀畅想。特别是“临去秋波那一转,正今时举业之宗门”,能参透者,则“文无头巾气,诗无学究气,禅亦无香火气。”卫泳所处的时代,正是明末清初满汉民族矛盾比较尖锐的时代,“招隐”篇中,卫泳也想学魏晋时代的隐者,但他认为隐的上界是所谓“色隐”。即寻求一才貌俱佳的美女“把臂入林,把白日消磨。”这种色隐与那种“深溺如世之痴汉,颠倒枕席,牵缠油粉者”有霄壤之别。如果终日沉溺于女色,“则不为桃源而为柳巷矣。不曰买山而隐,却要买山而埋矣。”在《悦容编》最后一节“达观”篇中,卫泳公开为“好色”辩护,认为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都是虚伪的妄言。卫泳大胆表达了两个值得注意的观点。一是对男性社会传统的“色乃祸水”论予以严厉驳斥。卫泳说:

  好色不诚,是为自欺者开一便门矣。且好色何伤乎?尧舜之子,未有喜、妲己,其失天下也,先于桀、纣。吴亡越亦亡,夫差却便宜一个西子。文园令家徒四壁,琴挑卓女而才名不减。郭汾阳穷奢极欲,姬妾满前,而朝廷倚重,安问好色哉?二是对所谓“色能伤生”的观点提出异议。唐末五代号为八仙之一的吕洞宾著有《警世》一诗特别著名: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里仗剑斩丈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稍早于吕洞宾的唐代诗人孟郊也曾把美女比作伤人的“利剑”。孟郊有《偶作》一诗曰:“利剑不可亲,美人不可近。利剑近伤手,美人近伤身。道险不在广,十步能摧轮。情爱不在多,一夕能伤神。”①

  在魏晋以降看重养生的修道者看来,好色纵欲则必伤生短命,远离女色、清心寡欲则为养生之道。卫泳却提出相反的观点:

  若谓色能伤生者尤不然。彭未闻鳏居,而鹤龄不老。殇子何尝有室,而短折莫延。世之妖者、病者、战者、焚溺者、札厉者相牵而死,岂尽色故哉?人只为虚怯死生,所以祸福得丧,种种惑乱。毋怪乎名节道义之当前,知而不为,为而不力也。倘思修短有数,趋避空劳,勘破关头,古今同尽,缘色以为好,可以保身,可以乐天,可以忘忧,可以尽年。

  卫泳的大胆言论,说出了天下登徒子们的心里话,古今好色者都不禁要拍手叫好。虽然说卫泳的观点不一定“句句是真理”,但他勇于表达自己的观点,尤其是与传统相悖的观点,总比那些“好色不诚”的伪君子不知要高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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